七點半,是虞寧堅持了八年的生物鬨鐘。
不論前一晚多忙多累,她都能準時醒來,工作使然,也沒讓養成賴床的習慣。
她掀開被子起來,走到窗台前,將窗子推開,眺望過去。
遠處的山間彌漫著淺薄的晨霧,太陽成了一團朦朧的毛玻璃球,在乳白色的霧氣中浮沉,光線被水汽濾得柔和,落在近處一眼可觸青磚白瓦上,像快正在融化的黃油。
她眼底的光恍惚了下,那顆略顯著急忙慌的心驀地就安定了下來。
集東鎮的太陽好像是比京海市的要明媚一些。
早上的溫度也稍微低一些。
清晨的風也涼一些。
挺好。
入目之物皆治愈。
包括……
她視線輕移,落在院子裡穿著黑色t恤,黑色工裝褲的英朗男人身上。
喲,勞動過後的型男哦。
這大清早的,又給她一天的好心情添了一劑調和劑。
隔著清淺的陽光,兩人的視線就這樣在半空中不期而遇。
虞寧住的這間房,窗子正好就是麵向院子的。
她將手臂撐在窗台上,一張不加任何妝容修飾的臉笑靨如花的和他打招呼,“喲,陳老板,早上好呀。”
陳川淡淡頷首了下,很平淡的回了一句,“早。”
嘖。
真是一點也不熱情啊。
見他往屋子裡走,她又揚聲問了一句,“陳老板?現在有早餐吃嗎?”
陳川聞言,又抬頭看她一眼,“差不多。”
“行,還真有點餓了,那我現在下來。”虞寧笑眯眯的拉上半扇窗子,轉身去浴室洗漱。
昨天從箱子裡拿出來的是一套白色流蘇吊帶和一條灰色休閒褲,腳踩一雙杏色的半拖。
因為冷,下樓時,她特意從箱子裡翻了一件楓葉紅灰咖的拚色披肩。
走下樓梯,她就聞到彌漫在整個屋子裡的香味,肚子好像又空了幾分。
一隻黑影忽然竄過來,朝著她嚶嚶嚶了幾聲。
虞寧彎腰摸了摸它的腦袋,“早上好呀,坦克。”
“汪!”
坦克回應了一聲。
陳川從後院走過來,望著這一人一狗的景象,覺得格外熟悉,他蹙了下眉,喊了一聲,“坦克,過來。”
虞寧的手下的狗又不見了。
她一陣無語,側頭,就看見男人正在給坦克倒狗糧,坦克規規矩矩的坐在旁邊,一雙藍色的眼睛都瞪圓了,口水也流一地了,就是沒動半分。
她走過去,挑起話頭問,“你還會訓狗?坦克好乖啊,一點也不像其他哈士奇。”
“它上過幾個月學。”
“難怪。那你怎麼會買哈士奇?”
“不是我買的,彆人送的。”
“送的?”虞寧揚了揚眉梢,眼含戲謔的問,“不會是前女友送的吧?”
這女人真是說不到兩句正經話。
陳川斜睨她一眼,邁步往廚房方向去。
“真是啊?”虞寧八卦追問,“哎喲,那坦克還是你們倆的“愛情結晶”啊?你們分多久了?怎麼分的?”
陳川擰眉。
停下腳步,烏沉沉的目光落在她巴掌大的鵝蛋臉上,許是不想再聽她問下去了,才開口回道,“不是。”
話音一落,廚房那塊看起來有點年頭的藍碎花舊簾子被掀起來,從裡麵走出一個中年婦人。
手裡還端著一盤剛做好,好冒著熱氣的麵餅。
“川子,去把東西都端出來吧。”
婦人說完,才看到陳川身後的嬌小倩影。
和他這將近一米九的健碩塊頭相比,她這一米七的個頭確實算嬌小。
婦人臉上有長年累月刻下的溝壑,但算不上深,眼角的皺紋縱橫,但那雙像被歲月磨淺的眼睛裡麵盛著和善溫柔的笑意,讓人不禁心生親切之感。
“這位是……”
“三樓302住客。”陳川回答完,就撩開簾子進廚房端早餐了。
虞寧粲然一笑,狐狸眼裡像被陽光灑下的湖麵,波光粼粼的,顯得整個人都明媚了起來。
她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做著自我介紹,“阿姨好,我是昨天晚上剛入住在302的住客,我叫虞寧,您叫我虞寧,或者阿寧都可以。”
“哎哎哎,你好你好。”陳母笑著連聲應著,“聽川子說,你們昨晚回來都十一點了,實在不好意思,害你在路上耽誤了那麼久的時間。”
“沒事,阿姨,我本來就是來玩的,昨天……也算是一個不錯的體驗。”
虞寧說到一半,陳川正好端著兩樣東西從簾子裡出來。
他也沒看她,徑直把東西放在餐桌上,又回了趟廚房。
陳母笑著招手,“阿寧,來坐。這兩樣是我麼集東鎮的特色,紅薯餅和雞樅馬蹄煎餃,還有油潑茶湯,你嘗嘗看,要是吃不習慣,裡麵正在煮薺菜餃子和打好的豆漿。”
虞寧坐在她旁邊,“做這麼多,辛苦阿姨了。”
“不辛苦,不辛苦,喜歡吃,就多吃點。”陳母眼裡的笑意越深,“吃吧,不用等川子。”
她不明所以的眨巴了下眼睛,不確定地問,“就……就我們三個嗎?”
“是啊。”
“吃早餐的住客,就我一個?”
“你對麵的301昨天下午退房了,二樓隻住了兩個標間,是五個小姑娘,她們一般起得晚,今天下午也要退房了。”
那還真就隻剩她一個了。
現在這個季節也算是明山市的旅遊旺季吧。
這入住率,看著好像也不是很高啊。
“那沒有彆人入住了?”
“有,後天有幾個,大後天也有幾個。”
虞寧“哦哦”了一聲,看陳川又端著一份煮好的薺菜湯餃,又掃過桌上其他早餐,有些發懵,“隻有我們三個,為什麼要做這麼多……”
“嗐,川子飯量大,一天做的都是體力活,一頓就吃得多點。”
“……”
她就說,他怎麼長這麼高呢。
原來是吃出來的。
但他又不胖,身材還挺勻稱的,尤其是手臂肌肉上,總給人一種血氣方剛,在某方麵很行的樣子。
陳川一抬眼,就看見對麵那女人又像一個x光掃描儀一樣打量著自己,最後還迸發出一縷極具侵略性的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