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腳步一轉,轉身走到八仙桌,伸手去拿那袋網兜。
李蓮心板著臉,望著儘在眼前的稀罕物,語氣一緊,“這些……你都打算拿走?”
蘇倩倩也盯著那塊布,眼神發直。
這的確良花布,清爽耐看。
這布頭,她轉遍供銷社都沒見過。
喬月揚了揚唇角,笑意清淡,“那當然,是送給我的。”
話音剛落,蘇倩倩便猛地撲上來,動作有些急切,伸手壓住布料,聲調拔高:
“你憑什麼全拿走?你一個外人,有什麼臉要這些?”
“她是外人,你就不是外人了?”
門外忽然傳來一道冷沉低啞的男聲。
眾人一怔,朝門口望去。
盛宴庭進來了,一身軍裝挺括。
肩章、槍套、腰帶一絲不苟,挺拔如鬆。
夕陽透過天井,灑在他身上,更顯得他眉眼清冷。
走進來的每一步都帶著邊防軍的冷峻氣場。
他站定,目光一沉:“媽。”
“……大表哥?”
蘇倩倩聲音不自覺地抬高了半分,眼裡閃過一絲驚慌,隨即又迅速壓下,硬生生裝出鎮定。
她心底其實是有些忐忑的,怕剛才那點粗魯的語言和動作落在盛宴庭眼裡,可轉念一想,自己又不是說錯了——
她是從小養在盛家的,喬月是什麼?不就仗著那層婚書?
李蓮心的臉色比方才更難看。
她看向兒子,沒有那種母親見到兒子的溫情,隻有壓不住的怨氣和冷漠。
喬月注意到那眼神,暗暗挑眉。
心想,李蓮心應該是記恨盛宴庭早上沒有幫她們。
就早上她潑李蓮心水時,若是盛宴庭想攔著,反應會比她快很多,她根本不會得逞。
然而,他沒有動,等於默認。
此時,看兩人模樣,更像累年積怨。
李蓮心眼角尖銳,冷漠地道:“你還知道回來?”
一句話沒有溫度,還帶著點嫌棄不耐煩。
喬月歪頭看了下俊臉沉沉的男人。
盛宴庭顯然習慣了母親的冷對,神色不變,徑直走到椅邊坐下。
蘇倩倩試圖靠過去,剛一動,便被他冷冽目光掃了一眼。
隻是一個眼神,就把她的熱情死死壓住。
蘇倩倩緊抿唇瓣,死死地盯著盛宴庭冷硬的側顏,心裡恨得不行。
因為,盛宴庭的視線在喬月身上。
他看向喬月,那女人正在翻動布料,一邊還不忘朝他拋媚眼。
盛宴庭沒理會她媚眼如絲的眼神,淡漠地移開視線。
在屋裡繞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回李蓮心身上。
他靠坐著,眸色諱莫如深,“我不回來,媽是打算把大姑給我媳婦的見麵禮,克扣給您遠房侄女?”
聽到“我媳婦”三個字,喬月手頓了下,雖然知道他隻是給她名義上的體麵,可心裡還是美滋滋的。
她提著網兜朝盛宴庭走去,把網兜放他腿上,命令他的口吻,“等下提回家。”
盛宴庭沒應聲,大掌按在了網兜上。
喬月在他一旁的位置落座。
今天已經和李蓮心撕破臉,她知道李蓮心會記恨上她,以後肯定會找她麻煩。
所以,她更要拿下盛宴庭,讓他打從心底裡護著她,做到夫妻一體,一致對外。
盛宴庭拿話刺李蓮心,順手把她當了槍。
她很是好奇他們母子倆的矛盾點在哪兒。
就在喬月納悶時,李蓮心已經發了火。
拍著桌子:“一年到頭不回家,回來就是這麼跟媽說話的?”
盛宴庭冷笑:“我為什麼不回來,媽不知道?”
李蓮心欲言又止。
看向喬月。
把氣撒她身上,“喬月,你今天給我留下來,好好反省,錯在哪裡!”
喬月反駁:“我沒錯,要反省是你們,不是我。”
蘇倩倩一聽,憤懣道:“你還不知錯,你個潑婦,有什麼臉進盛家!”
“她沒臉,那你就有臉了?”盛宴庭一把嗓音冷淡薄情,“是你姑媽給你長臉了?”
蘇倩倩被盛宴庭訓,越緊張越口無遮攔。
“大表哥,你冤枉姑媽了。姑媽是為你好,想讓這個女人當磨刀石,把你性子磨平了,以後你就不會老跟姑媽過不去。”
“……”
李蓮心恨鐵不成鋼地看了眼蘇倩倩。
她真要被蘇倩倩氣死了。
這麼多年,跟在她身邊,到底學到了什麼!
連話都不會說!
虧她把她當兒媳婦看待,她卻來拆她的台!
李蓮心看向盛宴庭。
男人眉眼清冷,周圍好似冰封,唇角慢慢彎起的弧度反而更令人害怕。
盛宴庭嘴角笑意玩味,一字一句:“磨、刀、石?”
蘇倩倩一怔。
糟糕!
幾乎是下意識的,又改口道:“表哥,我剛才腦子不清醒,胡亂說的。”
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不打自招?
喬月無語。
蘇倩倩從小跟在李蓮心身邊,大概是要什麼有什麼,所有人都讓著她,被慣壞了。
說話做事都不過腦子的。
李蓮心都覺得自己一口氣快喘不上來了,她閉了閉眼。
盛宴庭眉眼間全是諷刺。
“這就是媽挑好的兒媳婦?媽臉麵可真大,這麼多年還沒讓她丟儘也是奇跡。”
李蓮心:“……”
王翠花看情勢不對,站出來調和:
“宴庭,倩倩雖然不太會表達,可她也是真心愛護您和大嫂,擔心您和大嫂傷了母子和氣。”
“母子和氣?”
盛宴庭冷笑。
眼底湧過濃濃的恨意。
不再理會李蓮心他們,扭頭對喬月道:“以後沒事,不要到祖宅來。”
說著,提起網兜起身走了。
喬月緊跟其後。
盛宴庭走到門口時,她看到他拿走了掛在門邊鐵釘上的鑰匙。
那是他們家屬院房子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