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裡提著藥,站了幾秒,麵無表情地抬手敲了敲門後,推開門。
喬月猝然從被子裡探出頭,見是盛宴庭,心裡一跳,臉上強作鎮定:“盛團長,你什麼時候來的?”
盛宴庭站在門口,眉眼冷峻,眸色沉沉。
他沒有進來,隻是將藥放在書桌上,聲音低冷地開口:“我有心上人。以後,老實點。”
話落,轉身離去。
喬月:“……”
他……聽到了?
完了完了,她那句胡言亂語,他居然聽到了!
她本想追出去解釋,可腳才邁出半步,就被他那句“心上人”像釘子一樣釘在原地。
心臟,一瞬間像被無形的手攥緊。
她不是沒想過,以盛宴庭的樣貌和本事,身邊斷不會缺喜歡他的姑娘。
隻是,這種事,聽彆人說是一回事,聽他親口告訴她,是另一回事。
她捏緊了手指,指甲刺進掌心,冷靜地告訴自己:一見鐘情歸一見鐘情,她喬月,又不是不講道德的人。
他與她有救命之恩,若他已有歸屬,她自當守好分寸。
吃了藥,喬月咬著牙撐著,又去了盛首長家。
仍舊吃了閉門羹。
接下來的幾天,喬月除了窩在家裡翻譯文件,就是隔三岔五地往盛首長家跑,碰碰運氣。
可盛宴庭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自那天之後,便再沒回過家。
喬月黑五類的身份特殊,同樓的家屬們大多對她敬而遠之,她倒也樂得清淨,懶得交際。
而盛家人就住在部隊旁隔壁的村子,老林帶她去見過,隻是大家都不歡迎她,除了盛宴庭的奶奶。
倒是意外遇見了一個舊識——在農場時走得比較近的女知青,馬豔麗。
馬豔麗家裡找了關係,如今在機關小學教書。得知喬月也在這裡,幾次熱情來找。
這天,家屬院為了給邊境連日繃緊的氣氛鬆綁,臨時舉辦了一場軍屬小型晚會,地點就在院子中央的廣場。
喬月不打算出什麼風頭,便坐在最後一排,低頭和馬豔麗小聲聊天。
馬豔麗一臉豔羨地打量她,“喬月,你怎麼還那麼白?一點沒曬黑!”
喬月懶懶一笑,挑了下眉:“天生的。”
確實,哪怕當年農場日頭毒辣,她也沒怎麼黑過。
馬豔麗噎了下,眼裡閃過些微妙的情緒,沒再說這個,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問:
“喬月,你和盛團長處得怎麼樣?”
喬月指尖一頓,心裡微微刺痛。
她垂眸掩了掩情緒,語氣輕飄飄:
“有些人,隻可遠觀,近了就不成了。”
馬豔麗怔了怔,似懂非懂地瞪大眼,“不是吧,他不行?”
喬月正想出聲,就見馬豔麗一拍大腿,自己腦補開了:
“難怪你們結婚兩年,他連農場都沒去過一次,原來是、是這方麵的問題?”
說著又三分興奮三分驚異四分難以置信地小聲嚷嚷:
“可他身材那麼好,寬肩窄腰,腿長得驚人,走路帶風,怎麼會”
喬月被她逗笑了,半真半假接道:“人不可貌相啊,摸著才知道——”
話音未落,她忽然察覺到一股涼意。
本能的回頭。
不遠處,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靜靜站在夜色裡。
盛宴庭,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她們身後。
喬月心裡一跳。
那雙深沉如夜的眸子,正無聲地盯著她,神情冷而克製,眼底藏著她看不透的情緒。
短短一瞬,像是風過湖麵,掀起了一層暗湧。
喬月微怔,然後很快收回心緒,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
今晚的她,穿著的確良白襯衫,搭配著黑色長褲,腰身收得纖細,長發如瀑,一雙狐狸眼波光瀲灩。
盛宴庭目光在她身上一頓,很快移開了視線。
喬月挑了挑眉,沒說話。
心裡卻掠過一點微妙的不甘。
兩年的等待,暗戀的苦澀,從未有人知曉。
而她,到底還是敗在了現實麵前。
喬月垂下眼簾,看著男人挺拔冷峻的背影,輕輕呼了口氣,唇邊勾起一抹譏誚又自嘲的笑。
算了吧。
她在心裡默念。
沒人知道,這幾天,她空閒的時候,看著家裡空蕩蕩的,熬得有多煎熬,有多想要一個答案。
可惜,連靠近,都被他拒絕得這樣徹底。
喬月微微走神時,輪到住她樓上、叫花水金的家屬登台了。
花水金跳的是民族舞,腰肢柔軟,動作連貫靈巧,高難度翻轉仿佛不費吹灰之力,惹得台下掌聲不斷。
她在舞台上盈盈一笑,得意收場,隨後目光一挑,直落在喬月身上,聲音清亮又帶著挑釁意味:
“不如我們請新來的盛團長媳婦,也給大家表演一個?”
氣氛一瞬安靜了下來,眾人不由地朝喬月看來。
喬月對樓上這個鄰居並不熟,幾次遇到她,她都是眼睛不是眼睛,嘴巴不是嘴巴的。
這次,肯定是想看她出醜。
不巧的是,喬月以前確實很會跳,但她兩年前出過車禍,腿受了傷,就算跳,也不能做出高難度動作。
馬豔麗皺了皺眉,低聲道:“彆理她,明擺著找茬。”
喬月垂眸,指尖摩挲著褲縫,淡淡抬眼,朝角落裡一瞥——
男人正側頭與旁人低語,眉眼冷淡,似乎沒有注意到舞台上的動靜。
喬月收回視線,輕輕勾了勾唇角。
她站了起來,朝舞台走去。
如果注定得不到他的喜歡——那至少,讓他記住她一次。
哪怕隻有短短的一瞬,也好。
喬月緩緩走向舞台,動作優雅又隨意,在眾人詫異的注視下,微笑道:“好。”
脫下涼鞋,她赤足立在舞台中央。
腳背纖白,腳趾泛著自然的粉色,像一朵含苞的蓮花,悄悄綻開。
她選的,也是民族舞。
音樂響起的那一刻,喬月像變了一個人——素手纖纖,步步生蓮,長裙飛揚,輕盈的仿佛下一秒就要隨風而去。
她不像花水晶那樣炫技似的堆疊動作,而是每一個轉身,每一寸指尖,都帶著恰到好處的力量與美感,流暢又克製,含蓄又撩人。
掌聲逐漸爆發,歡呼聲不絕於耳。
比起先前花水金跳的,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部隊裡的小夥子們,一個個眼睛都看愣了。
坐在盛宴庭身邊的蘇彥安,同樣被台上那抹搖曳生姿的纖影吸引。
難怪盛首長要替盛宴庭娶喬月,這女人簡直又有才又漂亮!
喬月輕旋一圈,裙擺在空中展開如花,她眸光輕掠向角落。
一眼,就撞進了那道沉默冷峻的身影。
她唇角不經意勾出一點笑,眸光波光瀲灩,含著淡淡的挑釁與……難以掩飾的渴望。
盛宴庭麵無表情地抿了抿唇,舌尖頂了下腮幫,忽然低咒了一聲,拎起外套,起身離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