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元璋焦急不已的時候,他的長子卻正在城中一家小店裡大快朵頤。
“掌櫃的,再來一碗鴨血粉絲湯!切一盤烤鴨。”
朱標抹去頭頂的汗,心滿意足地長舒一口氣。
“沒有添加劑的感覺,就是爽!”
這些天他整日呆在元帥府裡,朱元璋的廚子可是出了名的手藝不咋地。整日的鹹菜肉絲,也隻有老朱能吃的津津有味了。雖說馬氏有時候也會親自下廚做兩個小炒,但是朱標還是心係南京城的鴨子。
切好的烤鴨剛端上桌,朱標身旁便多出一人。
“元帥傳令,讓公子速去見他!”
看著冒著香氣的烤鴨,朱標忍不住歎了口氣。
“必須現在?”
“是!”此人一臉的刻不容緩。
“掌櫃的給我打包裝好,再加一隻烤鴨哈!”
……
回到府中,朱標卻尋不到朱元璋的身影,隻聽說文武將領齊聚議事廳,隻好急忙趕去。剛走到門口,便見到了在外徘徊的朱元璋。
“父親,您找我有什麼事?”
朱元璋也不知道想著什麼,他一喊才緩過來神。
“是標兒啊!嗯……之前你說的事,咱派人去打探了。”
“結果應該如我所說吧,不然父親不會如此憂慮。”
朱元璋點了點頭。
“那父親為什麼不進去和諸位將領商議,而是自己在這。”
朱元璋從懷裡掏出一封書信遞給了他。
“你先進去把軍情說給大夥聽,爹一會兒就來。”
朱標一下子就明白了,老朱這是又要扒牆根了。論情報工作,這幾千年的皇帝恐怕沒有一個能和老朱相提並論的。
朱標接過信,大踏步地走進議事廳,完全忽略自己父親趴在窗邊的行為。
“眾位!小子有禮了!”朱標對著滿堂喧鬨的人群一拱手。
雖說朱標未滿十歲,但是朱元璋的親近將領自然也是認得他的,也是紛紛回禮。
“公子有禮了,不知道元帥召集我們來所為何事?”
“元帥在何處?”
“你爹呢?”
……
朱標沒有管這些紛亂,而是掏出書信。
“按父親之意,向大家宣布軍情。經詳細驗查,武昌陳友諒目前正在招兵買馬,屯糧造船。所囤積軍糧不計其數,戰船皆為數丈高,船堅炮利。至於兵馬粗略估計,不少於,五十萬!”
廳中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朱標緩緩合上書信。
“陳友諒積蓄力量,針對的是誰大家應該心裡有數,不知道諸位有什麼想法?”
他剛說完,便有人大喊。
“肯定是跟他拚了!五十萬又咋了!”喊話的自然是以徐達常遇春為首的武將。
“非也!非也!我方實力不如陳漢,還是避其鋒芒,退到鐘山之中慢慢纏鬥才是上策!”這邊的自然是一些謀士文官,其中好像還有李善長的身影。
但是發言的人還並不是全部,還有一小部分人退在一邊,默不作聲。
朱標看著眼前的眾人,也不禁感到一陣好笑。才隻是簡單說了敵情,這些人便成了渭涇分明的三波。主戰派、避戰派,剩餘一派自然不用多說。
“這位大人,您有什麼看法?”朱標看向默不作聲的一群人中,一個為首的老者。
“我認為,與其魚死網破,還不如……降!”
這老頭話音剛落,身後的一堆人便喧鬨了起來。
“對啊,投降吧!”
“我們最多也就二三十萬兵馬,差距太大了!”
“人家船堅炮利,我們也就隻有小船,怎麼打?也隻有投降還有活下去的可能!”
……
隨著投降派的聲音不斷壯大,眾多主戰的武將竟同他們吵罵起來,議事廳好像變成了打群架的茶館,文人們的喋喋不休和武將們的噴爹罵娘交織一起,好不熱鬨。
“肅靜!”
朱標稚嫩的聲音此刻竟顯示出幾分威嚴,叫嚷的眾人一下子閉嘴。那率先主張投降的老者卻站了出來。
“那依元帥和公子之見呢?事關我大軍未來,還希望公子,慎言!”老者的話裡自然藏著針尖,既然現在朱元璋不在,這七八歲的小娃娃又能做什麼主。
朱標冷哼一聲,原來是衝他來的。
“我年紀還小,見識什麼的肯定不夠,不過依我之見嘛……”
朱標此刻並不知道,他的父親已經放下手中的紙筆,一隻耳朵緊緊貼著窗戶。朱元璋此時也很想知道,麵對這種情況,自己這個神童兒子會有怎樣的表現。
“陳友諒最起碼有五十萬大軍,我們才二十萬不到。更不要說船的差距了。正麵對抗,不利!任敵殺戮,不行!那隻剩一條路了嘛!”
為首的老者露出得意的笑容,投降派喧鬨的聲音又充斥著大廳。而朱元璋此時也一下子癱坐在牆根,可能,自己還是看錯人了,此子,不堪大用啊……
“行軍打仗嘛,肯定要率先有所準備。至於準備的第一項,我認為便是所有叫囂著投降的人,都該拉出去砍了!”
朱標一言,滿座嘩然!
“哼!公子要慎言,可不要妄談國家大事!”老者麵色一沉。
朱標一步一步走到眾人麵前。
“一群貪生怕死的腐儒,也敢妄議國家大事!爾等不過是牆頭草一堆,何來讀書人的氣節!你們想著投降了陳友諒,還能做你們既無真才也無實學的官!但是從來都隻有投降的臣子,不可能有投降的主公。我朱氏父子,情願跟陳友諒兵戎相見,血濺當場,也絕不投降!你等貪生怕死的軟骨頭,還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嚶嚶犬吠!”
“你……你這小子懂什麼!竟敢侮辱我等。不過是一個黃口小兒,老夫可是自元帥起事便跟隨的肱股之臣,這裡哪輪到你放肆!還敢說此瘋話,你看看有誰支持你!”老頭強忍著一口血噴出的衝動,開始數起了資曆。
“老東西,論資排輩還輪不到你!”常遇春瞪著眼睛走了出來。
“我常遇春支持!”
“我徐達支持!”
“我也支持!”
片刻時間,朱標身後便站滿了人。
“好好好!你們這些不懂形勢的蠢人,竟然聽從這個小子的胡言亂語。”老頭幾乎是咬牙切齒。
“在下也讚同公子的觀點。”一人拄著拐杖走到了朱標身後。
“劉伯溫!連你也看不明白!等元帥一來,咱們看看他到底信誰的!”
大門突然被踹開。
“不用等了!咱現在就告訴你,咱兒子想說的就是我想說的!而且我現在宣布,咱標兒以後也是軍師,和劉伯溫一樣,統籌戰局!違令不從者,軍法從事。”
朱元璋看著麵前主降的眾人,麵色鐵青。
“毛驤!把這些軟骨頭,都給咱拉出去砍了吧!”
朱元璋話音剛落,哭喊聲求饒聲便響成一片。宛如死神的毛驤帶著府中禁軍將主降派的眾人押走,一盞茶的時間,便響起眾人臨死前的哀嚎。
朱標看向朱元璋,忍不住開口。
“是不是有點太狠了?”
“不是你也說要都給砍了麼?大戰在即,動搖軍心者,自然殺無赦。標兒,現在可不是婦人之仁的時候。”
朱標搖了搖頭。
“不,我是覺得那老的砍了就砍了,那年輕力壯的還可以留著當個敢死隊什麼的,和敵人同歸於儘。而且戰死了還能給家裡發筆撫恤金,好看也好聽嘛!”
朱元璋噗呲一下笑了。
“好小子,比你爹還狠。不過咱們的敢死隊可不會缺人。你剛才罵那老東西的那幾句確實解氣,不愧是咱的種,天生硬骨頭!”
隨後朱元璋板起了臉,恢複了上位者的威嚴。
“咱知道你們都在嘀咕,能不能打過陳友諒。咱隻有一句話,陳友諒是什麼人?看看徐壽輝和倪文俊的下場,這才幾年就忘了!與虎謀皮還能有好下場。總之這仗打的贏要打,打不贏更要打!可彆忘了,城裡還有咱們的妻兒老小!咱淮西的子弟,寧可倒下死,絕不跪著生!”
徐達和常遇春等眾將大手一伸,齊齊高喊。
“和他拚了!”
“對!就是!跟他拚了!”
片刻間,廳裡群情激奮,文武將領都紅著眼睛大喊,群情激奮。朱標也不得不佩服朱元璋的人格魅力,短短幾句話,便將眾人的血性全都激發了出來。
“更何況,這次咱可是占了先機,得虧消息探聽的及時,還有準備的時間。想想這麼多年,咱哪次不是以少勝多。當初從濠州城出來,咱才二十四個兄弟,那時候都不怕,現在有二十萬大軍,還怕啥?眾將聽命!”
“有!”
“徐達、湯和、常遇春!你三人負責統領水陸騎三軍。彆看還有段時間才打仗,要是打了,就是死戰!”
“是!”
“李善長,朱升!你二人一個負責招兵買馬,監督打造戰船,一個負責錢糧賦稅統籌。”
李善長一拱手。
“啟稟上位,我想舉薦一人,協助辦差。寧國知縣胡惟庸,精明能乾,定能協助辦好差事。”
朱標聽到不禁撇撇嘴,敢情你和小胡早已勾勾搭搭,難怪最後也難逃一劫。
“準!”朱元璋僅一個字便顯露威嚴。
“劉伯溫、朱標!你二人為軍師。出謀劃策。”
廳中眾人皆是一驚,原來朱元璋剛才說的並不是玩笑話。
朱標和劉伯溫上前一步,朱標想著工作的時候還是稱職務吧,於是和劉伯溫一樣,低頭拱手。
“謝元帥!”
“最後就是守衛洪都的人選了,洪都是應天城最後一道門戶,也是這一戰的重中之重。鄧愈、趙德勝!由你二人負責鎮守洪都。軍令下達,立即執行。眾將士可有異議?”
在一片整齊的“是”中,一道稚嫩的聲音尤為突兀。
“父親,哦,不是,元帥。我有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