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姚府。
姚清弦一隻細手輕輕捏住帕子,捂嘴輕咳,麵上的病態略顯嬌弱,讓人忍不住憐惜。
京城的三月,比平州要冷上許多,雖是初春,卻還是脫不下鬥篷。
“小姐,到了。”
暮紅下了馬車,掀開車簾,將人扶了下去。
望著這偌大的府門,高掛“姚府”二字,主仆三人靜靜打量,眼底的情緒各有不同。
姚清弦眼神晦澀不明,波濤洶湧,充斥著複雜的恨意。
但隻過片刻便將其壓下,換上以往人畜無害的表情。
“霜雪,你去說姚家三小姐姚清弦回來了。”
她們在外足足等了兩炷香的時間,都不見人出來相迎。
暮紅忍不住替自家小姐委屈,下意識吐槽:
“這姚府怎麼回事?怎麼能讓小姐站在此處一直吹冷風,難道想害小姐不成。”
原本來的途中,姚清弦就已經受了風寒,現在還在此處吹了這麼久的冷風,豈不是要病上加病。
姚清弦控製不住咳了咳,隻道:“無事。”
如今還沒人過來,怕是要等上一等了,沒想到還未進府便開始有意為難,隻是這手段太低劣了些。
差不多一個時辰,才有人將她們領進去。
“三小姐,這京城可不比平州,您既回了姚府可得好好收收這鄉下性子,沒了禮數。”
這嬤嬤剛剛過來時,暮紅沒忍住為姚清弦抱不平,問了幾句後,便一直被這嬤嬤陰陽怪氣。
“嬤嬤說的是。”
見姚清弦一臉受教的模樣,她高傲地揚起下巴,頤指氣使地說,
“三小姐知道就好,省得到時候在外麵丟了臉麵,有的你哭!”
她沒想到這平州來的小姐,性子如此懦弱,全然沒一個主子樣。
暮紅與霜雪心裡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還顯著你了。
這時姚清弦好奇地開口,“不知嬤嬤如何稱呼?”
“老奴是主母的貼身嬤嬤,你可喚我陶嬤嬤。”
說起是主母身邊的人,陶嬤嬤便無比自豪,自從主母扶了正,她腰杆也直了許多年。
這府中除了主子,誰見了不得恭恭敬敬。
剛剛這三小姐的丫鬟,竟然蛐蛐她,簡直就是無法無天,不愧是小地方來的,一副小家子氣的模樣。
“可是主母讓嬤嬤你來接清弦。”
姚清弦笑意嫣然地問,陶嬤嬤不耐煩地點了點頭。
幾人到了後院,屋中站了一大家子。
眼巴巴地望著走來的姚清弦,見人進屋,一對中年夫妻熱絡地對她招手。
這就是三番五次寫信催她回京,不惜寫上思念成疾的信,用孝道也要將她弄回來的爹。
真是好笑,如今麵色不是紅潤得很嗎?
怕是可以熬死不少人。
“清弦見過父親,見過主母。”
姚明遠掛上慈愛的笑,“好孩子,真是苦了你了”,伸手將人扶起。
“多謝父親。”
“你我父女,哪裡有什麼謝與不謝的。”
說著他眼眶中湧出淚水,一臉羞愧地看著姚清弦,“爹真是高興,沒想到我兒竟長得如此落落大方。”
剛剛瞧見姚清弦的容貌,姚明遠鬆了一口氣,沒長殘就好。
這般花容月貌,惹人憐惜的容顏,想必榮陽侯夫人定會滿意。
如果姚清弦不知道自己真正離京的原因,怕也被姚明遠這老淚縱橫的模樣欺騙。
當年明明是他不喜姚清弦,要將人送去道館。
姑母憐惜她剛剛喪母,又嗷嗷待哺,於心不忍才將她帶去平州。
“父親,女兒不孝。”她一臉愧疚,好似做錯了什麼,“竟如今才歸家,讓父親憂思成疾。”
“不過好在父親吉人自有天相,沒見到清弦,這病竟也好了。”
說得熱情的兩人喉嚨一噎,本來就沒生病,又何談憂思成疾。
若不是姚清弦一雙眸子,儘顯真誠,大家都覺得她是故意的。
“三小姐有所不知,這老爺自從生病後,每每想到你便是茶飯不思,就連藥也喝不下去,但自從聽到你要從平州回來,這病便離奇好了。”
姚明遠旁邊的妻子,張宜秋滴水不漏地打著圓場。
“對對對,為父也是聽到你要回來的消息這才好了。”
這話一完,姚清弦也打量著這滿身華貴的婦人。
想來這就是那位讓人將她晾在府外的主母了。
“父親安好,女兒也安心。”
頭輕輕一低,難受地咳了咳,“今日舟車勞頓,不知清弦可否去休息休息。”
眼見人要走,張宜秋趕緊挽留,“清弦,先讓母親為你介紹家中之人,再走也不遲。”
姚清弦點了點頭,也懶得去糾她自稱母親一事,現在還不能硬碰硬。
便聽見“這是你大姐清雅。”
視線掃過去,一粉衣女子不屑地看著她,嬌蠻之性怎麼也掩飾不了。
“大姐。”
姚清雅第一眼就不喜這人,若不是還要靠她替嫁,她才不屑於搭理。
她心中姚清弦不過是一個外人,瞧見爹爹剛剛那慈愛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遲遲不肯開口。
張宜秋知道自己女兒什麼脾氣,瞪了一大眼過去。
收到警告的人,才不鹹不淡回了一句:
“嗯。”
好歹是說話了,讓張宜秋也下得來台,“你還有一個二哥,隻是今日他還在私塾,等下一次母親再同你說。”
“多謝主母。”
對於姚清弦乖巧的模樣,他們都很滿意,看來是一個好拿捏的。
將人嫁去榮陽侯府也是便宜她了,若不是衛舟那人有斷袖之癖,姚清雅打死也不會讓出這門婚事。
“還有一事,早些年你父親為你定下一門親事,那戶人家是京中權貴,開國功臣,想來你也會喜歡的。”
姚清弦心中冷笑,喜歡?她倒是會說,會忽悠。
若不是早知道他們一家打的是什麼算盤,怕是也信以為真。
她故作驚訝,“啊?清弦遠在平州,怎麼沒聽過此事?”
扭頭疑惑地望著姚明遠,剛剛還在打著算盤的人,趕緊解釋:
“是你未出生時定下,榮陽侯府的大公子與姚家嫡女的婚事。”
這話聽得姚清弦一驚,她不明所以地開口,言語間小心試探:
“可姑母說,榮陽侯府是與大姐定的親事,怎麼突然就變成了清弦。”
她的臉上滿是震驚,眼神不可置信地打量著在場的每一個人,尤其是張宜秋和姚清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