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了？”
李玄靈從亂葬崗墳堆中爬了出來。
鼻腔裡充斥著鐵鏽味，指甲縫裡更是塞滿了腐肉。
他茫然地看著自己白紫色的手掌。
半月下的映照，他手掌泛著屍斑特有的青紫色，皮膚下蜿蜒的血管像老樹根般凸起。
他整個人身穿一襲黑金龍袍壽衣。
更加顯得格外寂靜和詭異。
李玄靈腦子有些迷糊，但是他很快就意識到，眼前這個男人不是他自己。
“那……我是誰？”
李玄靈踉蹌起身的毫無頭緒地往前走。
腐土從衣襟簌簌落下。
亂葬崗的霧氣在緩緩散去，露出了一座座
墳包子。
遠處傳來夜梟的啼叫。
他走著走著下意識摸了摸胸口，有個凹凸不平的硬疤，摸起來像結了痂的樹皮。
然後大腦一陣眩暈，雙眼陷入黑暗，以及一種強大的窒息感。
似乎……想起了什麼。
“家……回家……”
“得先回家……我要回家……”
李玄靈感覺自己身體輕得可怕。
竟直接躍過了三座墳包。
落地時，他看見自己的影子在月光下淡得幾乎透明。
他跌跌撞撞往山下跑，他沒注意的是沿途
茅草葉自動分開避開他，荊棘叢會縮回尖刺。
來到山腳下的一處石頭牌匾上寫著——靈屯村。
李玄靈在路過村口老槐樹下時，停下了腳步。
那裡站著一個人形似虎的人影，正有一雙金瞳如熔金淌火發光的眼睛盯著他。
隱約看見，獸麵，虎尾。
李玄靈沒有在意，他轉身就跑。
緊接著李玄靈下意識憑借著肌肉的記憶，精準的找到了他的家。
“爹！娘！”
他拍打著木門，聲音嘶啞得仿佛喉嚨裡卡著什麼東西。
“吱呀”
木門被開了一條縫。
爹，的臉在油燈下慘白如紙。
“靈……靈娃？”
李玄靈看見老爹拿著油燈的手在發抖，他的臉也在發抖，好像在克製什麼。
“嗯，爹！”
李玄靈點了點頭。
“快進”
“靈兒……回來啦……”
門內又傳來李玄靈娘親的哭泣聲。
娘親從前方撲了上來，卻在碰到他手臂時觸電般縮回。
“靈兒快進，彆站在那！”
李玄靈老爹趕緊把大門關上了。
才一進家門，李玄靈不知是頭腦太迷糊了，一不小心踩到了家中門檻。
直接將家中門檻給踩斷了！
李玄靈這一踩直接將他兩口子給嚇傻了。
“啊！”
“靈靈娃。”
“你咋咋了嘛。”
要知道門檻可是家神所在。
門檻斷裂，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爹娘對不起……我感覺頭好疼。”
李玄靈抱歉地說道。
兩口子將李玄靈扶去了屋內坐下。
李玄靈他爹突然拽過他手腕。
油燈下李玄靈的皮膚內血管呈現出詭異的青黑色，像老樹根一樣虯結。
爹的拇指按在他脈搏處，臉色越來越難看。
屋裡彌漫著一種古怪的氣味。
“當家的”
娘親聲音發顫：“道長說”
“閉嘴！”
他爹厲聲喝止，轉頭對李玄靈擠出個笑容。
“餓了吧？”
“靈娃。”
“先吃飯。”
李玄靈迷迷糊糊也不好意思拒絕，點了點頭。
娘親很快就去灶台前忙碌。
鐵鍋裡的粥咕嘟作響，娘親瞄了眼屋內的李玄靈。
卻往裡麵撒了把紅色粉末。
娘親立刻端來了熱粥，放到桌上。
粥碗遞到麵前時，李玄靈聞不到任何香氣。
他機械地吞咽著，發現味覺也消失了。更奇怪的是，熱粥經過喉嚨時，他竟感覺不到溫度。
“慢點吃。”
爹的聲音帶著奇怪的緊繃。
下一秒，李靈玄隻感覺自己全身一沉，整個人趴在桌子上昏厥過去。
娘親用力吸著鼻子，似乎在辨認李玄靈身上散發出的味道。
半晌，她猛地驚呼出聲。
“靈娃他現在到底是人……”
“還是……鬼啊！”
娘親的話讓爹的表情也變了變，他看向窗戶外的月光。
“不管靈娃是人還是鬼，既然他活了。”
“我老李家的香火就不能絕了！”
“道長說，我靈兒是天仙之子，必定會成就一番事業。”
“趕緊扶他去地窖裡藏著。”
“道長說了，若他天命歸來時，我們將以骨血為他破劫。”
“對了，東頭趙寡婦的生辰八字寫在黃紙上，繞他床頭走三圈。”
“她肚子裡的野種，該給靈娃補補了。”
娘親趕緊扶著李玄靈躲進了地窖休息，又將地窖內的油燈滅掉了，隨即將盆裡一團血糊東西擺放在李玄靈身邊，又在地窖上方搬了幾塊大石頭壓了起來。
寅時起。
李玄靈躺在地窖中突然感受到餓意襲來，他不禁蜷起身子。
胃部像是有刀子在割。
李玄靈咬牙堅持了一段時間，最終還是忍耐不住。
“咕嚕”
饑腸轆轆的感覺讓他不由伸手摸索著，摸到旁邊有一個盆。
李玄靈順勢拿起盆裡的米糊，就朝自己嘴巴倒去。
米糊的滋味苦澀、酸澀，甚至還帶有濃烈的血腥臭味。
李玄靈將米糊咽下去後，才感覺稍微舒服了些。
可再次睡下，卻聽見一陣吵鬨聲。
李玄靈皺眉睜開眼睛。
才感知到自己被關在家中的窖中。
他記得剛才爹娘還給自己煮粥吃的，怎麼現在就被關到了地窖？
他掙紮著想要爬出去，卻發現自己渾身無力。
李玄靈嘗試了好幾遍，都無法從地窖中站起身。
緊接著，地窖上方院子吵鬨聲越來越清晰。
李玄靈好奇心促使他豎起了耳朵，聽聽外麵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李老五，你們兩老口子，實在沒想到。”
“原來，最近村子裡接二連三出現人命，是你們倆搞的鬼。”
“為了救你兒子，你們謀殺多少人，拿死人借屍還魂啊！”
粗糲的咒罵聲炸響在頭頂，七八雙草鞋踩踏著院子的地板聲。
李玄靈瞳孔收縮，心中頓時升騰起恐懼。
“你們兩口子都五十多歲了，還做這種歪門邪道的事情，簡直不知羞恥！”
“今日我們就替這世上的亡靈收拾你們這兩個喪儘天良的老畜生！”
幾個漢子氣勢洶洶將李玄靈爹娘圍了起來。
李玄靈娘親趕緊跪了下去。
“各位爺，您就饒我們吧，俺們知錯了！”
“我們晚年才得子，這娃兒也是個命苦啊！”
“我老李家的香火可不能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