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眾們此時還沉浸在之前的各種搞笑表演中沒回過神,看到大屏幕裡給了柳翩翩一個清晰的特寫,還有人笑著嘀咕:“奇怪,這個女人怎麼沒遮住臉?”
如果寧舒能夠聽見,她肯定會一臉理所當然地回答:“因為之前的都是不會出道的路人甲,和我看中的種子選手當然不一樣!”
而此時的柳翩翩就站在舞台的入口處,聽著不遠處主持人大聲念出自己的名字,即使自信如她,心裡也忍不住生出幾分忐忑的情緒。
其實她身為不夜城的當紅花魁,這種麵向眾多觀眾的舞蹈表演早就不知道做過多少次了,即使是那些修真的老爺們也有很多是她的常客,但是一想到這場表演將會決定自己的命運,她還是沒有辦法做到泰然處之。
其實鴛鴦閣的老鴇根本不願意放棄她這棵搖錢樹,相比起能給她帶來巨大利益的花魁,那個貪婪的女人更願意用那些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頭們去碰碰運氣。
“翩翩啊,也不是媽媽不疼你。你要是年輕個幾歲,想去媽媽也就讓你去了。”閨閣裡,花枝招展的老鴇子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說出的話看似在為她著想:
“你看看那些修仙的大人們,哪一個不是十幾歲的年紀就拜入了宗門?你如今可已經二十五了,就算去報名,又怎麼能爭得過那些年輕的小姑娘?”
是,我已經二十五歲了,早就過了做白日夢的年紀,我都知道。柳翩翩低著頭握緊袖子下的手掌,抿緊嘴唇沒有說話。
看到柳翩翩不吱聲,老鴇以為說動她了,於是抓緊時機趁熱打鐵:“不如讓那些小丫頭去,要是不成也就算了,要是真有哪個走了狗屎運選上了,媽媽就把那駐顏丹給你吃!”
說到這裡老鴇激動得兩眼放光,一雙胖手輕輕撫摸柳翩翩白皙姣好的麵容:“翩翩,到時候你駐顏有術,在我們鴛鴦閣一直當這個風風光光的花魁,誰也不能越過你去!”
嗬,說的像是為我著想,其實不就是希望我再為你賺上幾十年的錢嗎?柳翩翩麵上不顯心裡冷笑,低下頭不著痕跡地避開老鴇子的手:
“王媽媽,我看過合歡宗的告示了,她們的年齡限製在三十歲,我還可以報名。”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死心眼兒呢!”老鴇子眼看柳翩翩不上道,眼珠一轉臉上慈愛的表情變得猙獰:
“我告訴你,你是我買回來的!隻要你的賣身契還在我手裡,你生是鴛鴦閣的人死是我們鴛鴦閣的死人!翅膀硬了想一腳踹開老娘我去修仙?你想得美!”
“賣身契……”即使麵對這樣嚴詞厲色的老鴇子柳翩翩麵上也沒有露出什麼特彆的情緒,她低著頭沉默半晌,終於深吸一口氣抬起頭:“如果我能贖身呢?”
“贖身?”老鴇子輕蔑一笑,似乎篤定柳翩翩做不到:“那可不便宜,你從哪釣上了金龜婿不成?”
要知道鴛鴦閣可不是普通凡夫俗子來得起的地方,來來往往的都是各路修仙之人,那些自詡清高的仙人們從來看不起她們這些凡人,怎麼可能花大價錢給人贖身?
柳翩翩衣袖下的手握到青筋暴起,緊咬牙關似乎下定了很大的決心,半晌才從牙關裡吐出幾個字:“我自己。
我給我自己贖身。
昨天我已經聯係了不夜城的戶籍吏官,錢財也已交足了數,他們不消片刻就要上門了。”
不夜城這樣的城市沒有王法律條,一切規矩都要看上麵那些修仙者的意思,合歡宗說青樓女子能給自己贖身,那就沒有哪家青樓楚館敢說個不字。
但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能靠自己攢夠錢的女人少之又少。
房間裡的氣息都凝滯了片刻,回過神來的老鴇子冷笑一聲:“你這是把這些年攢的那點體己都花出去了?落選之後的日子你就沒考慮過嗎?我看你真是昏了頭了!”
是,她是昏了頭了。她不想在這個地獄般的地方再待下去,她想出人頭地,想成為那些高高在上長生不老的修仙者,哪怕希望渺茫,自斷後路,她也總想搏上一搏。
後麵的事情她其實已經很模糊了,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和吏官簽的文書,也不記得自己怎麼在她人的冷眼和老鴇的嘲笑聲裡孑然一身地走出鴛鴦閣,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站在了合歡宗的報名入口。
這裡人山人海擠得滿滿當當,放眼望去全都是青春活潑的少女,稚嫩的臉上還帶著單純的憧憬,和已經曆儘滄桑的她截然不同。
她自聽到修仙機會之後就一直發熱的頭腦終於冷靜下來,反應過來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她濃妝豔抹的臉上呈現出掩蓋不住的蒼白。
“你也是來報名的嗎?”坐在桌子前的一位妙齡少女氣質冷冽,說話的時候透出一股由內而外的自信和高傲:“去後麵排隊。”
……已經……沒有退路了。
她深吸一口氣,在眾人好奇打量的眼神裡走到隊伍的末尾。
從回憶中回神的柳翩翩咬緊自己的唇瓣,強壓下身體的顫抖緩步從後台走向舞台中央。
路過登仙階的時候她微微側頭,她前麵已經進去了一百多位選手,但是能被仙人們青睞成功坐上去的人,卻一個都沒有。
修仙之路果然比我想象的還要艱難許多,我為了來這裡已經得罪了不夜城最大的青樓老鴇,一會要是沒選上的話……
一直以來強撐的自信和勇敢在幾步路裡支離破碎,站在燈光閃爍的舞台上的時候柳翩翩已經開始後悔了,坐在評委席上的幾位仙人看到她的時候臉上都浮現出詫異的神色,柳翩翩覺得她們肯定是覺得自己這麼大歲數還敢報名簡直不知好歹。
握在兩側的拳頭輕輕顫抖,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誒?這個人不是……”紫霄看著站在舞台中央的人陷入了回憶,過了幾秒鐘,她驚訝地低聲開口:“這不是那個花魁嗎?還真來了?”
白萱聽到這句話也抬頭上下打量了這位選手一眼:“花魁?”隨即她有點意外地接話:“她看上去二十多歲了吧?看來是個挺有勇氣的姑娘。”
寧舒一看到站在舞台中央的柳翩翩卻心道不好,這人現在太緊張了,如果直接表演的話十有八九是會被刷下來的。
不止是評委們,屏幕外的觀眾也漸漸有人認出了舞台中央的人。
“這人看著有點眼熟啊……”
“這不是那個誰嗎?在鴛鴦閣的花船上跳舞的那個!”
“我記得好像叫柳翩翩吧?她怎麼來了?”
“她也是女的啊,而且花魁配合歡宗相性多好啊?她為什麼不能來?”
“哎呀,我的意思是她都二十多了,這……”
修仙最佳的時機是孩童開蒙之時,小孩子心思純淨,如果有適當的功法和指導,進步可一日千裡,這就是為什麼那些修仙世家和宗門裡能人輩出的原因。
但是一般人並沒有這個條件,所以趁著十四五歲的少年時候去宗門拜師也行,隻要天資和悟性足夠優秀,有師尊指導著也未必比不過那些“仙二代”們。
但是二十多歲,那根骨都成型了,成年人的心思也很駁雜,除非真的天賦異稟,大部分人連基礎的引氣入體都很困難。
“怎麼回事?合歡宗怎麼把她也放進來了?”
“她們不設定一下報名標準嗎?”
觀眾席上,眾人議論紛紛。
在設定標準的時候力排眾議把年齡拔高的寧舒:嗬嗬,娛樂圈當然要百花齊放,都是青少年也太單調了吧!
她看向舞台上似乎快要忘記呼吸的柳翩翩,麵帶微笑地問了幾個常規問題。
“能簡單介紹一下自己嗎?”
“……”
“你有什麼擅長的舞蹈嗎?”
“……”
眼看著這位明日之星就要因為怯場而折戟沉沙,寧舒隻能輕吸一口氣,運起體內為數不多的靈力沉聲一喊:“柳翩翩,你為什麼要來這裡?”
本來已經一片混亂的大腦忽然被這句詢問喚回了神誌,柳翩翩看著眼前燈火輝煌的演播廳,在心裡也下意識詢問自己:“我為什麼要來這裡?”
因為我終其一生也不過是個上不得台麵的玩物。
因為我每天跳舞跳到腳趾出血也得不到客人的半分欣賞。
因為我也想像那些修仙者一樣受人尊敬地活著。
“因為……因為我不甘心。”
都是一樣的人,我不甘心像螻蟻一樣的活著,不甘心被人踐踏到泥土裡,不甘心如此憋屈地過完一生,不甘心就此認命。
所以我來了,拚上了我的一切。
“不錯,你有很像修仙者的眼神哦。”寧舒對著燃起鬥誌的柳翩翩露出鼓勵的笑容:“那麼,就把你的畢生所學用出來吧,那些曾經的苦難如今正是你通往仙途的階梯。”
她伸出右手,對著舞台中央的人做出一個邀請的手勢:“請開始你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