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寧舒無論如何也忍受不了眼前這種宛如牛郎店一般烏煙瘴氣的氛圍,在她的一再堅持下,紫霄還是一臉遺憾地揮退了那些陪酒的男人們。
“少宗主,你不是過來享樂的嗎?”紫霄無趣地撚起一顆紅色的果實送進嘴裡,看上去非常失望:“那為什麼要來這種地方?想吃美食的話姐姐知道更好的酒樓哦~”
“怎,怎麼可能是過來享樂的啊!”寧舒一張臉漲得通紅,剛才她趕人的動作再慢一點那些小倌都要親上來了,她現在整個人都處於一種炸毛的應激狀態,就連平時有禮貌的溝通都做不到:
“紫霄!都說了多少遍我是來調研市場的!我這次出來可是跟娘親誇下了海口!絕對要收集到更多的情絲回去!”
“好吧,好吧,這次算我誤會了。”紫霄抬抬雙手做了個賠罪的動作:“不過姐姐好心提醒你一句哦,想要尋找能凝聚情絲的好情郎的話,那你絕對是來錯地方了呢~”
她俯下身子湊到寧舒耳邊,用悄悄話的聲音開口:“還是去找那些老頑固們養的好苗子吧,看起來越嚴肅的其實越好騙!”
看她的樣子也不知道欺騙過多少純情少男了,寧舒都擔心她渡雷劫的時候被天雷劈死。
“唉,我並不想去騙那些人的感情,紫霄姐姐。”寧舒扶著額頭無力地坐回去,詭異地生出了一種“和年輕人有代溝”的無奈感覺,心累地歎了一口氣:
“我再重申一遍,我是來尋找更有效率收集情絲的方法的,不談戀愛。還有,請不要欺騙彆人純潔的感情,太渣的話是會遭報應的,紫霄姐姐。”
紫霄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非常無所謂地攤一攤雙手:“好吧,來了這種地方既不尋歡也不談情,那麼請問我們善良的少宗主大人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呢?”
終於能進入正題了!剛才那一番折騰簡直就是在浪費時間!寧舒精神一振,立刻義正辭嚴地說出了自己的要求:“我是來看表演的。”
“表演?”
“對,娛樂表演,唱歌也好,跳舞也好,戲曲也好,來者不拒。隻要不涉及那些,咳!那些方麵的我都要看。”寧舒指了指雅間裡延伸出去的一塊露台,從那裡可以看見一樓大廳裡有幾個穿著輕紗的男女正在隨著音樂翩翩起舞。
寧舒幾步走到欄杆邊向下張望,明明是觀賞那樣豔俗孟浪的舞蹈她的眼睛裡卻沒有一點邪念:“我要知道這裡最受歡迎的表演形式和最優秀的表演水準,為我後續收集情絲的計劃打下基礎。”
看著寧舒嚴肅的神情和堅毅的眼神,紫霄微微怔神,隨後眉毛微挑。
這個小丫頭,居然是認真的嗎?
畢竟年輕啊,想要做到幾千年來都沒人做到的事……
“真是的,既然少宗主如此努力,我這個做下屬的也不能拖後腿啊……”紫霄輕歎一口氣站起來,纖細的手指戳一戳寧舒的臉頰:“那就交給我吧,整個不夜城最精彩的表演都帶你體驗一遍。”
接下來的幾天裡,紫霄帶著寧舒逛遍了不夜城的每一家戲園,舞坊還有青樓,把所有能看到的歌舞表演都看個了遍。
雖然裡麵的大多數內容都多少帶點顏色,但是寧舒平心而論,這不夜城不愧是靠娛樂產業發達的城市,每一家店裡的歌舞都各有特色,讓人眼花繚亂。
就比如現在,寧舒和紫霄她們坐在一艘燈火璀璨的花船上,湖麵上徐徐清風吹來,給那些喝得頭昏腦脹的客人們帶來恰到好處的清涼。
船艙中央有一位紅紗遮麵的女子在赤著腳翩翩起舞,她腳腕上係著一串小巧的金色鈴鐺,節奏歡快的舞步配合著清脆悅耳的鈴鐺聲,身上豔如紅霞宛如一隻在花叢裡流連的花蝴蝶。
不知不覺所有賓客的注意力都被那名女子吸引了去,那紅衣女子雖然看不清麵容,但是一雙含著笑的眼睛卻似燃著兩團火焰一般明豔而熱烈,眼尾暈開一片淡淡的粉色,勾魂之餘讓人更加好奇她麵紗之下的麵容。
寧舒懷著欣賞的心情看著那名女子在舞台上做出各種柔美而順暢的高難度舞蹈動作,忍不住嘖嘖驚歎:“這些姐姐們還真是爭奇鬥豔啊,這不夜城就沒搞過什麼選美比賽嗎?”
“你是說選花魁嗎?當然有。”紫霄姿態放鬆地斜靠在桌上,塗了鮮紅指甲的指尖隨著音樂的節拍輕點:
“就比如這位正在跳舞的柳翩翩小姐,就是鴛鴦閣的當家花魁,不知有多少仙人凡人為了見她一麵一擲千金,如果不是靠著宗門的關係,我們今天根本拿不到船票。”
“原來是這樣啊……”寧舒摸著下巴陷入沉思,半晌抬起頭詢問:“那麼,如果這位柳翩翩小姐入我有情道的話……”
“不可能凝聚出情絲的,彆想了。”紫霄不客氣地給這位異想天開的大小姐解釋道:“柳翩翩再有名,也不過在些浪蕩公子之間口耳相傳,她就算舞姿傾國傾城,能夠欣賞的也不過這一船的二三十人而已。更何況——”
說到這裡紫霄嫌棄地看向那些舉著酒杯醉醺醺起哄的男人們,寧舒也自然地把目光移向那邊,那些男人們湊在一起說話到一半就不約而同露出猥瑣的笑容,看向舞台中央的眼神帶著淫邪的貪念。
甚至還有幾個色膽包天的家夥畏畏縮縮地往寧舒這邊偷瞄,那色眯眯的樣子看得寧舒直反胃。
明明都是一擲千金的富商巨賈,為什麼喝醉了之後都這麼猥瑣啊!寧舒翻了個白眼。
紫霄手裡的酒杯對著那幾個偷瞄的方向用力一擲,列成幾片的白瓷片向著不同的方向飛射而去,聽著那些隱忍的痛呼聲,紫霄輕蔑地挑一挑眉毛:“更何況,你覺得那樣的男人會有情絲嗎?”
寧舒懂了。
就像紫霄姐姐之前說的,來青樓楚館這種地方的男人能是什麼好東西,就算這位柳翩翩小姐的舞技冠絕天下,她也不可能碰到真心欣賞佩服她的人。
賓客們不過貪戀那漂亮的皮囊罷了,她真正的才華才沒有人在乎。
紫霄看著寧舒忽然沉默下去的樣子,也跟著緩了神色:“心疼了?想救她?”
她年輕的時候也看不慣這些事,也嘗試著救過一些流落風塵的女子,但是後來她才發現,就算她幫這些可憐人贖了身,她們其實也並無地方可去。
有情道雖不看重靈根,但是修仙仍然還要看個人的悟性和毅力,注定是少數人才能踏上的道路。
而這些女子大多親人已去,更有甚者就是親人賣進來的,除了取悅人的本事之外也並無安身立命的本領,留這樣一個貌美又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自生自滅……除了做回老本行之外她們根本沒有彆的路走。
不過少宗主畢竟年輕,如果她覺得心裡難受想要救人的話,那麼合歡宗裡多收留一個孤女倒也不妨事,於是紫霄麵上做出一副調笑的樣子:
“哎呀,沒想到少宗主居然看上了人家的當家花魁啊~,好吧,姐姐我很開明的,這就給柳翩翩小姐贖身……”
“可是,就算救下來這一個人也其實也改變不了什麼吧。”沒想到寧舒再次開口時語氣卻非常平靜。
紫霄一怔,這才認真把眼前人打量了一遍,這位剛剛成年的少宗主秀眉緊鎖,臉上雖然帶著沉重卻沒有憤慨,橙黃色的衣裙穿在身上,烏發上帶著珠翠的蝴蝶簪子輕輕晃動,明明外表還是一個天真活潑的小女孩,眼神裡卻透出一股與年齡不符的成熟。
她淡粉色的唇緊抿了一下,似乎真的在認真思考:“不說天下間,光是不夜城的男女我也沒辦法一一去贖身吧,所以想要真正救人果然還是要給他們其他安身立命的本事。”
小小年紀懂這麼多,這樣可是很難開心得起來的啊……
紫霄輕歎一口氣,心裡已經在想要如何寬慰寧舒了:“少宗主,這裡的男女生來便隻學過這些鶯歌燕舞,此事並非……”一朝一夕之功。
“那就讓他們去唱歌跳舞吧!”寧舒興奮地一拍手掌,一雙澄澈的眼睛微微彎起露出盈盈笑意:“去跳給那些懂得欣賞的人看!這世界上總不會到處都是醉醺醺的猥瑣大叔吧?一定有真正喜歡歌舞的觀眾的!”
寧舒笑起來眼睛裡帶著細碎的光,歪頭的時候頭頂的蝴蝶簪子也跟著晃啊晃的,她似乎真的覺得這是個極好的主意,臉頰因為興奮染上淡淡的粉色:
“讓他們得到真正的歡呼與掌聲,紫霄姐姐,難道你不想看看嗎?”
真正的歡呼和掌聲嗎?
紫霄轉頭看向舞台,那裡的花魁柳翩翩正好跳完了最後一個動作。
她身體前傾,纖細的腰肢彎出一段好看的弧度,雙臂的水袖向兩側一展,飄逸的輕紗和高高抬起的右腿一起旋轉一周,然後穩穩地停了下來,窗外的清風吹起她的裙角,激起周圍看客們一陣更加興奮的起哄聲。
如此柔美而精湛的舞技,落在那些醉漢眼裡就隻剩下了白花花的大腿,簡直對牛彈琴。
“不過,那些懂得欣賞的觀眾又怎麼會來看這些‘傷風敗俗’的表演呢?”紫霄開始思考這件事的實際操作性。
寧舒看起來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了,她胸有成竹道:“這簡單,有一個足夠大的噱頭就行了!”
“噱頭?”
“對!”寧舒也學著紫霄的樣子眨眨眼,可惜學得不倫不類,比起拋媚眼看上去更像是做鬼臉:“一個噱頭!比如……合歡宗首次對外開放的的收徒大典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