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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九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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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窈睜大眼眸,瞳中掠過一抹訝然。

大婚有三日休沐,李繕這麼快北上,著實沒有將新婚這事放在心上,她心頭一絲意外,卻也不算太意外。

真正令她驚訝的是,錢夫人會主動講這件事,甚至提出讓她和李繕一起北上,果真如盧夫人所說,她的婆母乍一看難相處,卻不是最難相處的。

錢夫人卻誤會了窈窈的驚訝,她突然發覺,世家女又如何,李繕不喜她,便連一絲蹤跡都不提。

她自己在洛陽五年,即便各種不如意,李望卻從不負她,身在前線,也常寫信回洛陽,捎東西送她。

有個事旁人不曉得,九年前江南大旱,三州群起叛亂,朝廷征兵苛刻,按戶三丁抽一,五丁抽二,到處是抓兵的。

李家加上祖父是三個男丁,同村有被抓了的,把李家供了出去。

當時錢夫人生了場大病,李望衣不解帶照顧她,去山上采草藥,等他回家,年僅十三的李繕和李祖父已經被征走。

為這事,村裡都說她好命,嫁了李望這樣的男人,要不是他為了采藥,就是留下五十歲李祖父,李望入伍,還不一定有命回來。

當然不過幾年,李祖父病死在兵營,李望趕上他最後一眼,便拿著李繕攢的賣命錢,安排好錢夫人,也掙功名去了。

如今李望封侯,成一方掌權刺史,後院也空空的,早先錢夫人北上,是有擔心過姬妾的問題,還好李望沒有忘本。

反觀自己兒子李繕,連這樣的公務,都不和窈窈提,小彆勝新婚是好事,新婚就小彆,未免殘酷了點。

再加上剛剛窈窈在場,錢夫人腰杆挺直了,和世家婦相談甚歡,讓她很滿意,就開了這個口。

可是才說完,她就後悔了,既然李繕不喜窈窈,他那個犟性,她做得了什麼主,沒得逼出一對怨偶。

還好窈窈垂眸,輕聲說:“母親,行軍路上許是不便帶女眷,我怕夫君不方便,我也想留在上黨,陪母親。”

錢夫人悄悄放心了,連說:“好好好,那明天你與我一道去道觀祈福吧。”

窈窈應了是。

……

傍晚,天際殘留一絲薄雲,暮色四合,寒鴉落在屋簷上,很快被一陣馬蹄聲驚擾,振翅離開。

李繕下了馬,他步伐大,身上帶著一股冷風,進了軍帳中。

杜鳴從外頭跟進來,抱拳道:“將軍,今日申時,已有五千兵馬順利從洛陽歸來,暫駐呂梁山,辛植過去接管了。”

呂梁山是並州西側屏障,部曲行動多,混進五千人算是大隱隱於市,短時間內,不會叫李望發現。

李繕解著護腕,聞言動作一頓,倏地笑道:“好!”又問:“範先生可回並州了?”

杜鳴:“尚未。”

李繕皺起眉頭,經過幾年經營,並州軍共有近九萬,對朝廷報七萬,此次大勝胡人,他與父親帶走三萬精銳並虎符,留在洛陽。

這是父親對洛陽的妥協,以表臣服,卻並非他的意思,這三萬精銳,從他離開洛陽那日,就分時段避開朝廷耳目,偷偷回並州。

至於朝廷手裡握著的虎符,李繕並不看在眼裡。

這些都是他帶出來的李家軍,他就是虎符。

李繕關心的範先生,名占先,字明道,口才極好,擅洞察人心,足智多謀,師門可追溯到幾百年前的縱橫家。

五年前他投入李繕麾下當謀士,也是如今並州軍裡為數不多的世家子弟,按李繕對世家的排斥厭惡,他能入李繕的眼,可知其能耐。

兩年前,範占先以世家後人身份,入洛陽為官,實則是李繕安插在洛陽的眼線之一,去年就是他在朝中運籌,才不至於叫李繕“失蹤”的事,影響錢夫人。

杜鳴又說:“範先生說了,他受王仆射倚重,會在朝中拖到最後一批並州軍歸來,再擇機脫身。”

李繕:“真是被洛陽養肥膽子了,讓他快滾回來!”

聽起來是在譴責範占先,實則李繕眸光精亮,話語帶笑。

杜鳴也難得笑了下:“是,這就讓人去催。”

李繕如今使計將母親接出洛陽,便不可能再把母親送回去了,自是再無顧忌。

他側目,看向擺在桌案上的沙盤,透過起伏的山巒,眼底裡映出山、河、湖、海,與眾生。

今天下歸大亓一百載,後五十年,高門壟斷索取無度,黎庶困厄苦苦掙紮,將大亓的命數迅速推向終點,將亂。

時候晚了,呂梁山那邊有辛植盯著,李繕並不掛心,索性便回了李府。

正好是晚飯時候,李府上下都在忙碌,他習慣地回到西府,撞見幾個臉生的婢女,對他行禮:“侯爺安。”

李繕才緩過神來,昨日他成婚了,這間屋子從此會多了一個人。

他腳步一轉,本是想往外書房去,突的皺起眉頭,又止住腳步,這裡是他住了幾年的房間,他為何要主動避開。

於是,他對那婢女道:“倒茶來。”

新竹心內一頓,本來還想去通知窈窈李侯回來了,但此時被留下,隻好暗暗著急,低頭倒水。

李繕徑直進了屋子,坐到榻上,驀地感覺到自己大腿軋到什麼,便摸出一柄雲紋白玉梳,沉甸甸的,一股涼意。

他掂了兩下,將梳子擱到案幾上,隨手拿起一本兵書翻閱。

外頭,傳來木蘭的聲音:“夫人,並州實在乾燥,下回沐浴可要下多點桂花露?就怕肌膚不滑了。”

窈窈:“嗯……我摸摸,滑的呀。”

兩人邊笑邊說,待進了屋內,瞧見李繕大馬金刀坐在榻上,笑聲戛然而止,窈窈捋起的袖子,露出一截勝雪皓腕,她趕緊把衣服放了下去。

新竹對窈窈眨眨眼,示意李繕才回來。

窈窈明白了,輕聲對新竹、木蘭道:“你們先下去吧。”

李繕抬眸,看著窈窈隱去局促,笑道:“夫君回來了。”

李繕淡淡應了聲:“嗯。”垂眸重新翻書。

窈窈讓婢女下去,是有話對李繕說。

屋內剩下兩人,她突的覺得,他們像石與水,投石入水,石依然是石,水依然是水,質不同,互不融。

這種聯想有些好笑,她緊繃的心弦,也稍稍鬆懈。

她剛洗完澡,一頭墨黑的頭發濕潤著,之前在浴房,用布巾吸乾水分,堆放在一側脖頸,不梳好,略有些蓬亂。

放輕腳步,窈窈拾走案幾上的白玉梳。

她身上有種桂花的清香,很淡,卻仿佛牽著風箏的一道線,隨著她走近味道就深,走遠了,味道淡。

梳頭發的聲音,就像風吹斜了雨,一陣一陣,細碎而輕緩,浸潤到房間的每一個角落,然後,揉成一道柔軟的聲音:“夫君。”

李繕蓋下許久沒翻過的書,他抬眼,目光深處,夕日照出一點幽微,沉默地看著她。

窈窈滿頭烏發如瀑,披散在她肩頭,白皙的耳尖兒藏在發絲裡,麵目清麗。

她捏著梳子,指頭輕掰梳齒,看著李繕,小聲說:“夫君要去雁門郡,我已經知道了,明天就和母親去道觀為夫君祈福。”

知道她還有話沒說完,李繕看著她。

窈窈:“日後夫君若要遠行,可否先與我提一句?母親知道你沒跟我說,很是驚訝,我想,這些小事,不好讓母親掛心。”

生於世家,窈窈比誰都清楚,不管他們之間如何井水不犯河水,旁人看來,他們既成夫妻,如有不合,男方縱有千錯萬錯,也是女方承受流言蜚語。

想要防患於未然,還得李繕配合,人後如何她無妨,人前不能太過。

李繕沉默了一下,他向來我行我素,不與無關的人彙報行程。

隻是,他不打算送錢夫人回洛陽,相應的,也不會送窈窈回去,她隻能留在並州陪著錢夫人,日後告訴她,與告訴錢夫人一樣。

想畢,李繕簡短地應道:“好。”

窈窈彎起嘴唇,笑了一下,又看李繕沒打算走,心內微微遺憾,今晚還是沒法睡床。

不過等李繕去雁門郡,隻有錢夫人,婆母心思簡單,她應該能輕鬆許多。

隔日,李繕起床的時候,窈窈也起來了,夫君遠行,若是尋常夫妻,主母得為主君打點行裝。

很快,她知道自己白起了,彆說出行用的東西,李繕甚至是自己抖開衣裳,快速穿好外衣束好腰帶,穿鞋,全然不借他人之手。

穿戴梳洗完畢,他就闊步出了屋。

鄭嬤嬤見他連一聲招呼也不和窈窈打,鐵了心冷待她,不由又歎了口氣。

李繕一走,窈窈便和昨日差不多的時辰,去見錢夫人。

且說早些時候,李繕來與錢夫人拜彆,錢夫人意有所指地提了一句:“你媳婦呢,怎麼沒有和你一同來。”

李繕眉宇不動,道:“母親不是不喜她麼?”

錢夫人咳了一聲,明明是李繕自己不喜,卻把原因往她身上推。

李繕又說:“母親這次去了道觀,且不必再去了。”

錢夫人:“為何?”

李繕:“祈福若有用,戰場上不會死那麼多人。”

錢夫人:“……”

李繕真正在意的是,大亓的通病。

幾十年來,大亓遭了天災人禍,旱澇兵荒,北方胡人虎視眈眈,民不聊生,催生了眾多佛寺道觀,甚至到了臘八節,香火鼎盛的佛寺能連續做法九日。

北方道觀與佛寺數目相持,大亓寬待道士和僧人,不僅免除兵役,還能減免稅賦,許多世家子弟為逃兵役,都會出家做世外人。

既然兒子都這麼說了,錢夫人應下:“行吧,我也懶得折騰,就是想出門走走,你注意安危,早日歸來。”

……

此時,錢夫人看著窈窈朝自己款款一拜,少女身段玲瓏有致,容光極盛,她又想起兒子不解風情的模樣。

她心中難免犯嘀咕,莫不是李繕癖好奇特,專不喜歡美人兒?那還真怪不了窈窈,生得太美,又不是她能選的。

錢夫人正亂想著,窈窈輕輕扶住錢夫人手臂,柔聲道:“母親,走吧?”

她心肝顫了顫,這聲“母親”怎麼越聽越順耳了?趕緊板起臉,道:“對了,林氏也一道去。”

昨日,林氏知道錢夫人要去道觀祈福,推薦了天陽觀,說裡頭的道長道行深,並州的夫人們都喜歡去,她在裡頭也有相熟的道長。

她在並州住得久,錢夫人自是信她,今日便要去天陽觀。

窈窈對去哪都好,她心底裡盼著的是坐馬車,並州的牛都是做耕種用的,她們若出行,得坐馬車,這是和洛陽完全不同的風尚。

馬跑起來比牛快得多,新奇又好玩,而且馬也是一樣通人性,想到能見到馬,她便彎起唇角。

這時還沒有後世那樣的大門二門之分,一般女眷出行,會選擇走後門。

她二人到了後門,林氏和方巧娘早就等著了。

林氏偷偷與錢夫人說:“那道觀求子很靈,到時候,叫那道長幫少夫人把把關。”

錢夫人看向窈窈,李家人丁不旺,孩子麼,她當然希望早些有。

正好馬夫牽來一匹白馬,馬兒刷得乾乾淨淨的,窈窈盯著馬兒,目光閃爍,麵色紅潤。

錢夫人一愣,原來給李繕祈福,她兒媳這麼高興,偏偏李繕還說什麼祈福無用,難道隻有他如此不開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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