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已然麵目全非了。”
莊氏頓時愣住:“你什麼意思?”
麵目全非?
麵目全非是什麼意思?
陸晚麵色複雜地盯著莊氏:“你以為她被賣去當盲妓,能有什麼好下場?”
“戳瞎雙眼,卻又因為賣不出好價格,而被折斷雙腿,割掉耳朵。”
“再過些日子她就要抵達雲縣了,我托了人把她帶回來,等你出去了,你把她接走便是。”
莊氏踉蹌著後退,似是受了極大的打擊一樣。
“你說什麼……”
莊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好好的女兒,怎麼就會變成這個樣子?
“外麵的世界,是吃人的世界,你以為她被賣了下場能好到哪兒去?如今能留得一條性命在便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陸晚緩緩說著,一邊觀察莊氏的神色。
莊氏渾身不可抑製地顫抖著。
“你雖是洗脫了殺人的罪名,可也需得在牢裡關上一段時間,這段時間你且好好想想,待雁兒回來後,你們母女二人該尋個怎樣的出路,至少要有生存下去的手段。”
“不、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她又一次著急忙慌地抓住了陸晚,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陸晚,不、宣義夫人,你現在是宣義夫人了,那孩子我不要了,她都廢了我養不活她的。”
“宣義夫人大恩大德,我會記一輩子的,但是這孩子……這孩子我真的養不了。”
莊氏流著淚說。
她怎麼也沒想到,雁兒會變成那個樣子。
沒了雙腿,沒了眼睛,她以後都沒辦法嫁人的。
就算嫁,也隻能嫁沒啥本事沒啥出息的家庭罷了,而她現在唯一的作用,也就隻能是生孩子了。
嫁到彆人家去生孩子,連基本的勞動力都沒有,她能有人要都已經很不錯了。
“你不要雁兒了?”
“你不是口口聲聲說,讓我把雁兒還給你嗎?我現在找到她了,要把她還給你了,你怎麼又不要了?”
“我……”莊氏無法言說。
陸晚卻看穿了她:“是因為在聽說雁兒殘了雙腿沒了雙眼後,擔心她以後嫁人賣不出好價格嗎?”
“也對,沒有哪個正常人家會要一個瘸子和瞎子,她除了能生孩子以外,似乎什麼都做不了,對嗎?”
“不,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莊氏尖聲嘶吼著,在被陸晚戳破了最後一層遮羞布後,她惱羞成怒,眼睛裡跳動著怒火。
那麵目猙獰的樣子,著實可怖。
可隨後她又掩麵痛哭了起來:“我還有個兒子要養。”
“你就當行行好,就當雁兒就從來沒有過我這個娘。”
“我知道是我對不起雁兒,可是……可是她成了這個樣子,我是真的沒辦法養活她。”
“她怨我也罷,恨我也罷,總而言之,是我不要她,是我對不起她。”
“她若跟我回去,村子裡的人都會知道她當過盲妓,她會死在那些人的口水裡……”她不是沒有思考過,不是沒有想過雁兒的處境。
她如今是要一瘋到底的,她承認自己一開始是有私心的。
可是……
她也是人,她也要為自己考慮的。
陸晚已經不想再聽了。
“雁兒的事,等她回來以後再說。”
因為她已經失去了與雁兒的聯係,她托人去接雁兒,半個月過去了,至今杳無音信。
陸晚不知道是否半路出了岔子,而今日來,她不過是想知道莊氏的態度罷了。
莊氏如今是矛盾的,又想要雁兒,卻又害怕雁兒。
雁兒雙腿自然是好的,不過一番試探,就已經看出了莊氏的態度。
她當然知道,失去了雙眼的雁兒,在那些人的眼裡,究竟有多好拿捏。
拿捏一個盲女,不過是手拿把掐的事情罷了。
但陸晚現在不一樣了,她是高高在上的宣義夫人,還是聖上親封的,有這樣一層身份在,若是雁兒留在她身邊,總好過留在自己身邊。
出去時,程縣令就在外麵等著,請她過去喝杯茶。
陸晚知道他肯定有話要對自己說,程縣令也是開門見山,根本沒有多餘的廢話。
“我知道凶手不是嚴昌,也不是趙劉氏,仵作驗屍後,我尚未登記案冊,宣義夫人,此事你待如何?”
陸晚笑了笑:“我就知道這件事情瞞不過縣令大人。”
他好歹是一方縣令,不知道判過多少案子。
這樣的小伎倆騙不過他的眼睛。
程縣令歎了口氣,說:“那趙劉氏必然是幫著嚴昌去玷汙自己的兒媳,凶器乃趙莊氏的嫁妝,縣衙的仵作隻需查驗傷口,便能曉得凶手是個年輕力壯的女子。”
“且不說那二人的致命傷都在脖子上,旁人不曉得,仵作怎會不曉得?”
就算是雙方互毆,又怎會都紮對方的脖子?
“是,是我隱瞞了莊氏殺人的真相。”
陸晚也不否認:“我並非是出於好心,隻是覺得……劉氏應該死,我想讓她死的心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她毫不避諱自己的心思:“我夫君雖是與她斷了親,可他們之間終究是隔著一層血緣關係的,我既不好對她動手,如今她死了,我心中痛快。”
陸晚輕輕抿了一口茶:“至於莊氏,她也不過是為了自保這才過失殺人的,不是嗎?”
“我那天看見的,就是他們互毆致死,彆的什麼都沒看見。”
劉婆子心太黑,為了一口吃的幫著外人去強暴自己的兒媳,這樣的人不死還留著乾什麼?
“女子行走於世,乃赤足而行,舉步維艱,我隻幫她這一次,此後是死是活與我一概無關。”
“大人若要問責,我都認。”
程縣令聞言,也是沉默了許久。
趙家的一堆醃臢事,實在是令人唏噓感歎,同時又令人不恥。
這樣的人活在世上,實在是浪費糧食。
若陸晚大大方方承認,是莊氏殺了嚴昌與劉婆子,她也會裝瘋賣傻,加之本就是他們蓄意強暴莊氏,按照大雍律法,她罪不至死。
程縣令沉思良久,這才重重地歎了口氣:“此案我不會再過多追究,但僅此一次,下不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