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如鉤,夜風呼嘯,卷起了滾燙炸裂的火星子,劈裡啪啦地發出爆炸聲。
巨大的動靜再一次驚醒了小巷裡的人。
火石如同流星墜落,帶著火焰美麗的拖尾,卻藏著極強的破壞力,轟隆一聲落在了她的小院中,驟然爆炸。
“孽畜,你豈敢傷人!”
一聲爆喝落下,炸裂的火焰烘烤著飄散在空中的濃鬱血腥味兒。
黑影攢動,無數黑衣人疾馳而來,弓箭大刀皆是對準了那院中的旺財。
額間那火紅的標誌標誌暴露無遺,火光映亮了她的雙眼,鮮血順著她的手臂滴落,那是一條長長的口子,似被利爪所致。
她緩緩後退,熾熱的風卷起她的衣裙在舞動著。
“火雲狼,當真是火雲狼!”
“快抓住它,要活的,切不可傷了它性命!”
那些黑衣人在看見火雲狼的一瞬立馬暴起,紛紛衝著火雲狼而去。
它看向了陸晚,強壯有力的爪子想要朝著陸晚靠近。
“滾!”
那以前原本為它打造定製的項圈被扔在地上,濺起地上的塵土:“我自小養你,以為你是一條忠誠的狗,沒想到卻是一條養不熟的狼,今日竟還發狂傷我!”
她顫抖著手,細長眉梢如刀鋒,眸中儘是冷漠絕情。
旺財陡然頓住,盯著麵前的陸晚,烏黑善良的眼眸在瞬間蒙上水霧,似乎不敢相信主人會對它這般凶戾。
它的主人,從未對它這般過……
她很溫柔的。
總是會溫柔地撫摸著它的頭,哪怕將她渾身都弄得臟兮兮的,她也從不曾生氣。
陸晚看著旺財一動不動,隻用一雙含著水霧的眼眸看著它。
它在乾什麼?
為什麼不動?
反抗啊!
眼看著那些黑衣人就要圍上去了,陸晚迅速撿起地上燃燒的火棍,衝著旺財揮舞了過去,神情凶狠。
“你這該死的孽畜,豈敢傷我!”
充滿了狠厲的眸子裡卻藏著強忍的淚水。
滾,快滾啊!
“你今日敢傷我,明日就敢咬死我,我養你這麼久,竟是養了條白眼狼,早知道當初就該讓你凍死在雪地裡,就不該把你帶回來養這麼大!”
旺財踉蹌著倒退,身後便是熊熊燃燒的火焰,身前是無數黑衣人的圍攻,她的手一直在流血,鮮紅的血液順著她的手臂凝成血珠滴落在地上。
“畜牲果然是畜牲,果然不該養著你!”
它嗚咽著後退,卻始終沒有反抗。
直到它看見陸晚身後急射而來一支利箭,那隱藏在身體裡的凶性被瞬間激發,映著火光的瞳孔迅速收縮。
龐大矯健的身軀一躍而起,朝著陸晚猛撲而去,刹那間凶相畢露。
它一口咬住了那朝著陸晚飛馳而來的利箭,利爪狠狠嵌入地麵。
陸晚心口一顫,凶性被激發的那一刻,它不再忍讓,主動發起攻擊,但很奇怪,那些黑衣人雖然個個手持武器衝著旺財攻擊。
看似凶猛的攻擊,然而卻並沒有造成一點兒傷害。
旺財凶性大發了,它看見了陸晚站在庭院中,那一瞬間,它似乎明白了什麼。
外頭又響起了密集的腳步聲,陸晚明白,是他們來了。
又一撥黑衣人降臨陸晚的小院兒,院中的血腥氣在刺激著它的神經。
“快,快抓住它!”
“這該死的孽畜發了狂,連養它的主人都咬,趕緊抓住它,彆讓它跑出去傷了更多的人!”
夜風如刀,翻飛的衣裙糾纏在一起,狼嘯響徹黑夜,直擊蒼穹。
尖利的牙口狠狠咬向了敵人的脖頸,頃刻間鮮血如注。
“啊——”
小院兒中慘叫四起,聽得人頭皮發麻,鄰居們不敢出門,也不敢去想此時此刻陸晚的小院兒正在經曆一場怎樣的血雨腥風。
“畜牲,你要是再敢傷人,我便親手殺了你!”
怎麼還不走?
陸晚撿起地上的大刀,衝著旺財劈砍揮舞,她隻想趕它走。
走得遠遠的,以後都彆再回來了。
回歸山林,那才是它真正應該去的地方。
這地方太小,注定留不住它的。
她也沒有能力去保全旺財。
旺財跟著她,隻會不斷引來那些人的覬覦,唯有讓它遠離自己,才能保全它,也能保全自己。
這是陸晚唯一能夠想出來的兩全其美的法子。
凶猛攻擊著黑衣人的旺財踉蹌而狼狽,它奮起一躍,躍上了高牆,夜風吹動了它的毛發,黑亮的眼睛裡映著她此刻的樣子。
陸晚嘴唇翕動。
走。
它看懂了。
那一刻,旺財沒有任何留戀,頭也不回地跑了,它的身影消失在了她的視線中,隱於這片夜色裡。
哐當——
手中的刀落在了地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追,快追!”
“彆讓它跑了!”
她知道,他們追不上的。
隻要旺財離開了這座小院兒,他們再想去追就沒這個可能了。
離開了也好,離開了也好……
熱風在夜色中嗚咽,火光映照出她眸子裡淚光點點。
“阿娘……”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寶珠和金枝過來,看著她受傷的手臂。
她們都知道,這手臂的傷痕,是阿娘自己拿刀子劃的。
那鋒利的刀子沒有絲毫猶豫就落下了,皮開肉綻,鮮血滾落。
就連這剛修好的院子裡的火,也是她自己放的。
為的便是混淆視聽。
那兩撥人馬裡,有一部分是她安排的人。
若非如此,無法瞞天過海,也無法逼著旺財離開。
“阿娘,你受傷了,咱們快去讓外祖給你止血吧。”
“傷口這麼深,該有多疼。”
小寶珠忍著淚水,阿娘受傷了,旺財也走了。
以後他們的這個家裡,就又少了一個成員了。
她們知道,旺財這一走,就再也不會回來了,阿娘不希望它回來。
“閨女,你這是何苦呢?”
陸老爹看著陸晚手臂上那長長的傷痕,重重地歎了口氣,又是心疼又是無奈。
為了那條狼,把自己弄成這樣。
陸晚沒說話,隻是抿著唇,臉色煞白。
“這是麻沸散,爹得給你縫針,這傷口太深太大了。”
“爹您縫吧,不必再去浪費了那麻沸散。”
“你、你要生縫?”
陸晚從來不怕疼。
肉體上的疼痛和心裡所帶來的疼痛,是完全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