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假不了。”
那黑衣人身形高大挺拔,雙手負在身後,遠處若隱若現的火光映照在他臉上,露出那一條長長的疤痕。
從眼角一直開到了下巴處,猙獰恐怖。
他緩緩摸上自己臉上的那道疤痕:“我臉上這條疤,便是拜火雲狼所賜,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能認出來它們!”
楊榮昌心裡一驚。
原來如此,他竟然是和火雲狼交過手,且是從火雲狼手裡活下來的。
怪不得他能一眼就認出火雲狼。
這般經曆,想要不認出來都難。
男人的眼裡透著陰狠毒辣,死死盯著火雲狼馱著陸晚離開的方向。
火雲狼……
真是讓他好找啊。
待他抓到了火雲狼,定要叫那畜牲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群廢物,好不容易才尋到這個機會,卻連一個畜牲都抓不住,還讓這一家子都給跑了,叫他們撤!”
男人冷哼了聲,轉身就走。
連一個畜牲都抓不住?
楊榮昌心裡腹誹:大人您自個兒之前不也差點兒死在火雲狼的手裡麼?
此人是慶王身邊第一高手,當年四處尋找火雲狼的蹤跡,這才在臉上落下了一道疤痕,還是九死一生回來的。
他們當初尋的那頭火雲狼,已然成年,慶王幾乎是派出了身邊所有的高手,可卻全軍覆沒,隻有他一人活著回來。
逃回去時,他也就隻剩下一口氣了。
所有人都沒想過,不過是區區一匹狼而已,怎會有如此驚人恐怖的戰鬥力,竟然讓他們折損了二十多名高手。
此人更是用了一些手段才保住一條命逃回來的。
至於用的何種手段,也就隻有他自己心裡清楚罷了,反正不是什麼見得光的手段。
“所有人,撤!”
再不撤,程博那邊是壓不住了。
區區一個縣令,也敢同他們王爺作對反抗。
不過他們今夜本就是過來試探的,想要看看那到底是不是真的火雲狼。
如果不是,那也就不必耗費心神去捉了,若是,不管用什麼手段,都一定要將那畜牲捉到手!
“外祖,我阿娘是怎麼了?”
“嗚嗚嗚嗚,阿娘,阿娘你醒醒啊,你不要嚇寶珠,阿娘……”
陸晚的小院兒已經被燒沒了,巷子裡安靜了下來,空氣中充斥著火燒過的味道,嗆入鼻腔裡,那感覺並不會好受。
小寶珠趴在陸晚身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年齡最小,膽子也小,一旦經曆這種事情,很容易受到驚嚇。
“寶珠彆哭,外祖會治好阿娘的。”
她們察覺到了陸晚的不對,因為不論她們如何叫喊,陸晚都不會醒來。
可她看上去又沒有什麼異常,仿佛隻是睡著了而已。
“陸老爺子,陸娘子這到底是怎麼了,好端端的人怎麼會醒不來呢?”
“是不是中毒了?”
“是啊,剛剛那群人太嚇人了,也不知道是乾什麼的。”
左鄰右舍們此刻都聚在了陸老爹的院子裡,陸老爹看了又看,眉心擰得很緊。
陸老娘的身子更是搖搖欲墜,幾乎站不穩。
“娘,彆擔心……”
苗翠花趕緊扶著她,可彆小姑子沒治好,老娘又倒下了。
現在陸晚可是全家的主心骨,她可千萬不能倒下啊。
她要是倒了,陸家的好日子,也算是走到頭了。
“夢魘纏身……”
“大力,去取我的針來。”
陸大力連忙去了,是一刻也不敢耽擱的。
陸老爹手持銀針,神情嚴肅莊重,在她的頭頂施針。
她像是陷入了沒有邊際的夢境,被人掐住了咽喉,呼吸困難,一度窒息崩潰。
有什麼東西刮擦著她的心臟,胸腔似要爆炸。
她在夾縫中求存,鼻息間是血肉腐爛的味道,陸晚想要嗚咽出聲,可她卻發不出一點兒聲音來。
現實與夢境來回交錯,她能聽見自己在尖叫,呐喊,卻始終無法醒來。
當最後一針落下時,她終於破開了那隻顧著她的濃鬱黑暗,掙紮出了一口活人氣。
瞳孔在昏黃的燭燈下擴散又凝聚。
“醒了醒了,陸娘子醒了!”
“哇——”
當喉嚨湧上一口腥甜時,一口黑乎乎的血從她喉嚨裡吐出。
“吐出來就好,吐出來就好。”
陸老爹見狀,反而是鬆了一口氣,拍了拍她的後背給她順氣。
“孩子,你要嚇死爹了。”
彆看陸老爹剛剛施針的時候手挺穩,實際上卻抖得比誰都要厲害。
他生怕自己的女兒就這樣一直沉睡,再也醒不來了。
“阿晚,娘的女兒……你要嚇死娘了!”
陸老娘抱住自己的女兒,她還未曾回過神來,耳朵裡是一片嗡鳴的聲音。
有人在哭。
她剛剛……是陷入了夢境之中?
夢裡她一度以為自己回到了現代,恢複了正常的生活,可她走不出去,也打不破那層桎梏。
她曉得自己其實還在另外一個世界,那樣腐爛的夢境不是她想要的,腐爛到像是有刀子劃開了她的肌膚皮肉。
溫暖的懷抱將她拉了回來,視線在慢慢聚焦。
“娘……”
她喉嚨很嘶啞,很難受。
“快,快喝點兒水,小妹,你真的要嚇死我們了,金枝和寶珠怎麼喊你都不醒,爹說你陷入了夢魘中,是不是有什麼臟東西?”
“咱們啥時候去城隍廟拜拜,讓城隍老爺去去晦氣吧。”
苗翠花遞了杯溫水來,萬幸萬幸,小妹醒過來了。
陸大力轉身偷偷抹了把眼淚,然後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阿娘……”
手心裡被塞入了一個暖呼呼的東西,陸晚低頭,是小寶珠的手。
小姑娘淚眼婆娑,哭得一雙眼睛都紅腫了。
“乖,彆哭,阿娘沒事,阿娘隻是……”
隻是……
夢到自己回到了現代而已。
初來時,她做夢都想要回去,而今她卻不敢這般去想了。
深愛著她的父母,還有同樣深愛著她的兒女,她如何敢離開。
她若是離開了,兒女該如何,雙親又該如何?
她明白自己並非真正的陸晚,可正是因為她的到來,才讓整個家庭都脫胎換骨。
不是真正的陸晚又如何?
她有哪一點比不上真陸晚了?
她做的比誰都要好。
如今父母是她的,兒女是她的,這一切都是她的,沒有人可以從她手裡,將這一切美好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