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太一聽,那還了得。
忙說:“是是是,合該讓他出去走動走動的,原先總是想著他身子骨不好,怕出去吹了風受寒……”
林老太說起來也是心酸,孫兒身子不好,她這個當祖母的心裡也愧疚。
若是他能好起來,那就再好不過了。
“以後便解了你的禁令,你想出府便出府,想去哪兒看看就去哪兒看看,隻要你能好起來,你做什麼祖母都不攔你。”
林老太一邊說一邊抹眼淚。
這人上了年紀,就是希望自家兒孫都能好好的,沒個短缺。
待她歸土後,也能有顏麵去見林家的列祖列宗。
“孫兒多謝祖母。”
他能出去了……
林淮生下意識看向金枝,金枝撇過頭,當沒看見。
看她做什麼,她不過是順口在阿娘麵前提了一嘴巴了,可不要太感謝她。
“娘,淮生這身子若是出去走動……”林夫人覺得不妥:“他吹不得風。”
“這些年他在府裡沒有吹風,這身子不也沒好起來?”
“陸大夫說有得治,我這個做長輩的能不給他治?”
林老太不讚同地說著。
這會兒對陸晚的稱呼也是變了。
對她來說,林家有錢,隻要能治好,錢根本就不是問題。
“你家小郎君住的地方,怕是常年進不去陽光,人和這外頭的植物一樣,需得風吹雨打陽光照射,過力嗬護隻會使其夭折而亡。”
陸晚的話,同榮醫堂大夫的話全然不同。
榮醫堂的大夫則是說,林淮生體弱,吹不得風照不得太陽,適宜尋一處清幽偏遠之地養著。
這才尋了角樓給他住,隻是林老太一直不知道,角樓破敗不堪,他住在那樣的地方,身子骨能好才怪。
“小郎君的身子虧損得厲害,是長期營養不良所致。”
“營養不良?”林督頭眉心緊鎖:“你這話何意,我林家好吃好喝供著他一個病秧子,從未苛待過他,怎會營養不良?”
“那難道是我今日看錯了?”
金枝一臉若有所思。
“我今日瞧見,送去角樓的飯菜,似都是些冷飯冷菜,還都是剩下的,我原先以為是送去給貴府所豢養犬隻所吃,現如今才曉得角樓裡住了人,那飯菜是送去角樓的。”
金枝此話一出,林夫人的臉色是徹底變了:“趙姑娘,你怕不是看錯了,我們府上怎麼會把剩菜剩飯送去給淮生?”
“怎麼回事?” 林老太也是活了一把年紀的人了,立馬就沉了臉色:“速去將角樓的婆子丫鬟都給我帶上來!”
金枝悄咪咪看了一眼自家阿娘,發現阿娘沒彆的神色,這才悄悄鬆了一口氣。
看來阿娘沒有責怪她,那就不怕了。
負責每日給林淮生送飯菜的丫鬟婆子們被帶了過來,林老太不怒自威:“說,你們每日給我孫兒送的都是些什麼飯菜!”
婆子丫鬟不明所以,也不敢去看林夫人,隻得老實回答:“回老夫人的話,奴婢們每日都是根據夫人給三郎君準備的吃食送過去的。”
“呀,原來是林夫人讓送的,我說呢,你們怎麼有那麼大的膽子往飯菜裡吐口水。”
“趙姑娘!”林夫人一張臉都扭曲了:“你這是說的什麼渾話,我林府何時出過這樣的事情,我待淮生如親子,定是這些惡奴自作主張欺辱了淮生!”
她倒是將自己摘了個乾淨,隨後紅了眼眶看向林淮生:“淮生,都是母親對不住你,不知道這些惡奴私底下竟是這般待你的,你受了委屈,何故不與母親說?”
“你若說了,母親定會為你做主的。”
她心疼極了,眼淚說掉就掉。
林淮生垂下眼睛,遮住了眸子裡的陰暗:“兒子隻是不想母親憂心。”
“如此惡奴,還留在這府上作甚,打了板子丟出去,扣三個月的月錢,永不再用!”
林督頭知道這是家醜,不能讓外人看了笑話,不然隔天不知道能傳出去多少個版本,說他林府當家主母不容庶子,私底下縱容惡奴虐待庶子。
這要是傳出去了,他這張老臉還要不要了。
到底是夫妻,這樣的事情隻需得稍稍一點撥就能想清楚裡頭的彎彎繞繞,但林督頭是個重麵子的人,隻會將這件事情都推到奴才們的身上。
任憑那些婆子丫鬟如何求饒也沒用,直接被拖了出去打板子。
回去的路上,金枝與阿娘心照不宣。
倒是四清,抓了抓腦袋:“阿娘,我怎麼覺得今日的事情越想越不對?”
“能有什麼不對?”
趙元烈現如今已經是完全充當起了馬夫的職責,馬車裡頭坐著他的妻子孩子。
他則是在外頭保駕護航,這樣的日子倒也安寧。
不過這樣的安寧,注定持續不了太久。
“這是一樁醜事,虐待庶子,是觸犯法律的,律法有言,庶子享有嫡子同等權益。”
更彆說這庶子還是養在主母膝下的,家中妾室所生子嗣,一律交由主母撫養,養得是好是壞皆是主母的責任。
故而若庶子出事,主母難辭其咎。
陸晚今日隻是稍稍撕開了一點兒林家的醜事,他們便著急忙慌想要掩蓋,至於用什麼去掩蓋,那當然是用林督頭手上的碼頭使用權來交換了。
林督頭怕陸晚出去亂說,交由她行使部分碼頭貨運權,大家都是聰明人,有些事情更是點到為止。
陸晚如願,他也如願。
林督頭重麵子,他把麵子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
梨園的大老板們不想讓陸晚的貨從碼頭走,那就隻能走陸路,陸路崎嶇遙遠不說,還容易遭遇匪賊,除非雇了人去護著,這自然就得再去多花一筆錢。
而走水路便捷快速還安全。
“阿娘用醜事交換了林府碼頭貨運通關文牒,有了這個,以後碼頭咱們也能用,不會再有人為難咱們。”
“聰明。”
陸晚捏了捏金枝的小臉兒,四清一臉黑線:“合著就我不知情,你是故意去找那林淮生的?”
“不然呢,我去找一個病秧子作甚,自然是看他有用在去找他的,不過……”
“我也算幫了他呀。”
至少讓阿娘給他看病了,也讓那林府老太明白了,那林府有人虐待他,從今往後,他的處境能好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