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丫有在認真地想。
她也想要知道爹娘叫什麼名字,可她爹娘叫什麼呢,長什麼樣子呢?
四丫不知道,四丫的記憶裡全是一片亂糟糟的東西。
當她開始回憶的爹娘的時候,腦子裡出現的,是一張張猙獰可怖的麵孔,他們拿著鞭子抽打在她身上。
還踩斷了她的腿把她丟在街上去討錢。
如果討不到錢,她就沒有飯吃。
討不到就讓她去偷,被發現了依舊會是一頓打。
四丫已經忘記了說話的感覺了,因為她時常把那塊兒玉玨含在嘴裡。
她隱約記得,這塊兒玉玨是一個女人給她的,那個女人是誰?
會是她的娘嗎?
記憶很模糊很錯亂,四丫根本記不起來,臉色也漸漸白了下去。
天耀察覺到她神情不對,連忙拍了拍她的後背給她順氣,將她從回憶中拉出來。
柔聲說:“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等著以後慢慢想也沒關係,反正你就先安心在這裡待著,沒有人會傷害你。”
他的嗓音很溫柔,一點點地將她焦躁的情緒撫平。
四丫低頭看著碗裡的刨冰,上麵的奶油已經開始融化了,她拿起勺子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隨後朝著天耀甜甜一笑,表示自己沒事。
天耀愣了片刻,她這是在對自己笑嗎?
這笑起來……還挺好看的。
“四丫,你笑起來可真好看,你應該多笑笑,不要總是不開心的好不好?”
小寶珠蹲在四丫麵前,對她露出一個標準的笑容出來:“你看,像我這樣,阿娘說會笑的孩子運氣不會差的。”
是嗎?
可女子不應該是笑不露齒的嗎?
“哭和笑,是上天賦予我們的天賦技能,是生來就會的,總是鬱鬱寡歡,人也會跟著被消磨掉。”
金枝已經把飯菜擺上桌了,看著小寶珠在逗四丫開心。
四丫很好看,可四丫總是鬱鬱寡歡,看著和小寶珠差不多大,金枝就很容易代入小寶珠。
一想到自己的妹妹要是會變成這個樣子,金枝得心疼死。
連帶著四丫她也心疼。
“四丫,阿娘剛烤了牛肉餅和麥餅,還有稀飯,你喜歡吃什麼?”
牛肉餅……
記憶中,她好像也曾吃過牛肉餅。
不過記憶太遙遠,四丫都不知道自己被拐走了有多少年了。
久到連爹娘的模樣都忘記了。
久到忘記了自己原本的名字叫什麼。
“四丫,過來坐下吃飯吧,剛吃了刨冰,可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當那溫暖的手掌落下時,四丫竟強忍著本能的恐懼沒有躲開,那手很溫柔,還帶著一股草藥的味道。
不好聞,但卻很安心。
四丫抬起頭,用一雙黑亮純粹的眸子看向她,搖搖頭向她表示自己很好,刨冰很好吃。
她主動將自己的手塞進了陸晚的手心裡,她的手很軟,很大,可以把四丫的手包裹住。
“四丫,你要和我一起坐嗎?在我們家吃飯不用講究尊卑,大家都能坐在一起,女孩子也能上桌吃飯的!”
因為好些人家裡,女孩子是不可以上桌吃飯的,隻能端著碗去門口蹲著吃,要麼去夥房灶膛前吃。
四丫不太能記得從前的事情,卻也曉得的確有這樣的規矩。
女孩子不可以上桌吃飯,飯桌是男人們的天地。
小寶珠招呼著四丫和她一起坐,四丫也很高興,三個女孩子坐在一起,把四丫夾在了中間。
她小口吃著牛肉餅,再喝一口粥,低著頭的模樣,眉目清麗婉約,年齡雖小,可美人胚子卻已初現端倪。
夜深人靜,陸晚吃完飯盤算著自己開作坊的事情,算算時間,那條子應該也快要批下來了。
隻要過了知府的章,她的作坊也就能開始建造了,一切都已經準備好,就差知府的條子了。
“今日去問了程大人,說是約莫還有兩三日就要下來了,娘子且再等上一些日子。”
在外頭操練幾個孩子功夫的時候,四丫就靜靜坐在一旁看著他們練功夫,一會兒給他們遞帕子擦汗,一會兒給他們倒水過去。
天耀雖是個讀書人,但趙元烈也會將他給操練一番,書生氣不該是文弱的,而是文武兼並。
四丫雖跛腳瘸腿,但跑得倒也夠快,吭哧吭哧一場操練下來,她比金枝寶珠都累。
“那魚塘的事兒了?我這幾日不得空,繡坊要開成衣鋪,還要教他們種植棉花。”
“知道娘子辛苦,事情也是有些眉目了,這幾日查到,魚塘出事前夕,宋家夫婦曾去山上挖過毒魚藤。”
“宋家夫婦?哪個宋家夫婦?”陸晚愣了愣,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他口中的宋家是哪個宋家。
“宋子燦的大伯父。”
“是他們?”
“哪兒來的仇哪兒來的怨,莫不是……”陸晚仔細想了想,自己先前給街坊鄰居們分魚的時候,好像見過宋家大嫂。
那女人還挺蠻橫不講理。
難道就因為自己沒分給她魚,她就記恨上自己了?
陸晚覺得不太對。
“現在還不確定是不是他家乾的這事兒,那天去割毒魚藤的,也不止他們一家,不過就他們割的最多。”
“問做什麼用,他們也不說,那麼多毒魚藤,連人都能毒死了。”
“另外幾家倒是問出來了,無非就是藥用的,榮醫堂也收毒魚藤。”
“榮醫堂也收?”
陸晚從中嗅到了一絲彆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過於敏感了,容易什麼事情都往榮醫堂去想。
那還不是因為榮醫堂不當人,什麼破爛事兒都乾得出來。
“這他們有去過榮醫堂嗎?”
“暫且還不知道……咦?”
正在翻找自己衣物的趙元烈忽然一頓,寬大的手裡拿了一件輕薄涼快的衣裳出來,就那麼水靈靈地呈現在陸晚麵前了。
“娘子,這是何物?”
他抖了抖那清涼的吊帶睡裙,瞧著似乎是件長袍,他擱自己身前比劃了下,發現好像不是自己的,有些太小了。
“你、你從哪兒翻出來的!”
陸晚眼前一黑,伸手就要去搶,趙元烈似乎明白過來,這好像是娘子的物件兒,還是貼身的物件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