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祖母,這些都是姨奶奶煮的,是煮給一家人吃的,我們要是吃完了,姨奶奶會生氣的吧?”
幾個孩子吃得香,尤其是那雞蛋,更是一個接著一個地往嘴巴裡麵塞,那腮幫子都是鼓鼓的。
雞蛋黃噎死人,他們就這煮臘肉的湯往嘴巴裡灌,那臘肉是陸老娘一大早就起來煮好了的,裡頭還放了蘿卜,正好可以用來解膩。
鄭淑蘭給自己盛了一碗蘿卜湯,大口大口吃了起來,煮熟了的蘿卜滲透了臘肉的香氣,一口下去滿口留香。
她一邊吃一邊口齒不清地說:“生氣?”
“左右不過是吃她家一點兒東西,有什麼好值得生氣的?”
說著,鄭淑蘭眼珠子又是跟著轉了轉,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招呼幾個孩子過來,小聲對他們說。
“你們喜不喜歡這裡?”
幾個孩子齊刷刷地點頭。
喜歡,那可太喜歡了,有好多好多的肉,還有好大好寬的院子。
晚上也有地方睡覺了。
“那你們想不想要永遠都住在這裡,天天都吃上這麼好吃的東西,不用去外麵乞討?”
“想!”
幾個孩子異口同聲。
“可是祖母,這裡不是我們的家,我們隻能在這裡住五天,住五天就走。”
孩子們的神情黯淡了下來,誰不想住上寬敞明亮的房子,又有誰不想頓頓都吃飽飯?
不用再風吹雨打,挨餓受凍遭人白眼?
“這樣……”
鄭淑蘭心裡已經想到了一個主意,把幾個孩子招在一起,小聲對他們說著。
“你們在乾什麼?”
門口忽然傳來一道聲音,陸天耀看著廚房裡那一堆的人,再看看地上的雞蛋殼,還有那砧板上切好沒來得及吃完的臘肉和臘腸。
天耀的神色立馬就冷了下來:“你們在偷吃?”
鄭淑蘭忘了這家裡還有一個陸天耀,短暫的心虛慌亂過後,她起身將自己那油乎乎的手就那麼在衣服上擦了擦。
伸手 就要去拉陸天耀,天耀閃身躲開,眉宇間帶著顯而易見的嫌惡。
“喲,你這孩子還挺認生。”
“你瞧你剛剛說的那話,虧得你還是個讀書人,這一家人的事兒,我不過是吃了你家一些東西,怎麼能算作是偷?”
“不問自取,便是偷!”
陸天耀臉色鐵青,雖說那臘肉也的確是煮來招待他們的,可他們趁著家裡大人不在就帶著一幫孩子吃,還擅自煮了雞蛋。
如此行為,和強盜有什麼區彆?
“你這孩子……”
鄭淑蘭不樂意聽這話:“你爹娘真不該讓你讀書的,這讀書讀著讀著,把人情味兒都給讀沒了,你讀的又是什麼書,連自家人都要計較!”
“我看你讀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我可是你長輩,長輩吃你家一點兒東西怎麼了!”
“可憐我們一家子在外流浪多時,好不容易找到你們,原是念著一家人的情分在,如今吃點兒東西還要被說成是偷。”
鄭淑蘭說著,竟然開始抹眼淚,訴說自己的苦難,說這一路上有多艱苦,幾個孩子們更是跟著鄭淑蘭一起哭。
“嗚嗚嗚嗚,祖母,我們是不是不該來這裡,我們就應該被餓死在外麵。”
“早知道他們都不歡迎我們,我們還不如餓死在外麵。”
“祖母,我們從來都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天耀哥哥,祖母不是故意的,她隻是看我們太可憐,太久沒吃過肉才會讓我們吃的,你彆怪祖母,要怪就怪我們吧。”
幾個孩子都跟著一起哭,哭得陸天耀腦袋都大了。
“天耀!”
四清過來拉走了陸天耀。
陸天耀渾身神經緊繃,臉色更是說不出的難看。
“你拉我做什麼,你沒看到他們把那一鍋肉全給吃了嗎?”
“我當然看到了。”
四清剛從家裡過來,知道小寶珠受傷,他跑去街上買了小寶珠最愛吃的糖糕回來。
這會兒才過來找陸天耀。
“你讓他們吃,咱們家不少他們那一頓肉吃,走,找阿娘去!”
四清現在是看他們一眼都嫌臟的。
阿娘讓他過來找天耀,免得叫天耀看見他們心煩,亂了自己的心。
天耀被四清拉著去了陸晚的院子裡,家裡似乎來了彆的人。
小寶珠窩在母親懷裡,雙手摟著陸晚的脖子,難得撒嬌不肯下去,主要還是因為受了傷。
狀態也不多大好。
“若是周老板願意幫這個忙,自然是在好不過的。”
“陸娘子客氣,你現在可是咱們雲縣的大恩人,我那茶莊也多虧了你的指點,如今你家有親戚找活兒乾,正好茶莊缺人呢。”
眼前的男人是雲縣茶莊的老板,在雲縣是有好幾個山頭的土財主,為人倒也算得上是和善,陸晚也隻是淺淺打過交道,還是通過俞老板結識的。
“小姑。”
周老板走後,陸天耀才上前,看了眼她懷裡的小寶珠,還是有些擔心。
“寶珠還好嗎?”
“嗯,就是精神不大好。”
陸晚摸了摸小丫頭的臉蛋兒,她就那麼黏糊糊地待在陸晚的懷裡,見陸天耀過來了,甜甜地喊了聲哥哥。
陸天耀笑了笑:“多休息兩天,既受了傷,私塾那邊倒也不著急去,彆的課業,我也能給她補上的。”
女子不參與科考,陸晚讓她們讀書,隻是希望她們多學一些知識,腹有詩書氣自華,多讀書總歸是有好處的。
“小姑,剛剛那是……”
“茶莊的周老板,那邊包吃住,明日就讓她們走。”
陸天耀聽完,非但沒有鬆一口氣,反而覺得那一窩子人沒那麼好打發,於是便將剛剛自己看到的都說給了陸晚聽。
陸晚眉心緊鎖:“若當真要死纏爛打,也不是沒有法子的,今日吃這一頓,他們晚上有的受。”
他們在外頭流浪了很久,吃草根樹葉,胃裡沒什麼東西,一時間忽然吃這麼多油膩且高蛋白的東西,身體可不一定能接受得了。
現在是吃的舒服了,晚上就有得他們哭了。
“小姑還是太好心,還給他們找了茶工的活兒乾。”
好心?
陸晚笑了笑:“那周老板可不是什麼仁善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