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孩子在院子裡玩兒,正好今日書院有假,四清和天耀都不用去書院。
他們蹲在地上扒著牆角縫裡的蛐蛐兒。
“這蛐蛐兒是我先瞧見的,你憑什麼搶!”
“你瞧見的就是你的了?那還是我抓到的呢,誰抓到的就是誰的!”
兩個年齡稍小的孩子在院兒裡起了爭執,為了搶一隻蛐蛐,孩子們沒什麼玩兒的,不是在外麵捉蟲子,就是一起踢藤球。
眼瞧著搶不到蛐蛐兒,索性也就不搶了。
“走,我們去踢球,不和他一起玩兒!”
搶到了蛐蛐兒的孩子本來滿心歡喜,驕傲且興奮,然而他們卻不再願意同自己玩兒,反而是聚在一起踢球去了。
他一把扔掉手裡的蛐蛐兒,上前推開其中一個孩子:“我也要踢球,這球是我的了!”
他是鄭淑蘭小孫子,年齡不算大,也就八九歲的樣子,瘦不拉幾,眉宇間卻帶著蠻橫,幾個孩子踢球踢得正好,球卻被人搶了。
“你!”
他們已經很久都沒有這樣開心地玩兒過了,今日好不容易能玩兒,還不用擔心會被彆人驅趕辱罵,可他一直在搞破壞!
既然要玩兒,那就一起玩兒,而不是老是霸占了所有東西,要彆人以他為中心,都聽他的。
“把球還給我們,你個沒爹的死孩子,我們才不要和你一起玩兒!”
“就是,你什麼都搶我們的,怪不得連你爹都不要你了!”
那孩子一聽就惱了,他凶狠地瞪著另外幾個孩子,怒吼道:“我爹才沒有不要我,你們才是沒爹沒娘的死孩子!”
“啊——”
藤球飛出去的那一瞬,天耀在屋子裡完成先生布置的課業,便聽得外頭的院子裡鬨哄哄的,吵的他甚是心煩。
又忽然落下一聲慘叫。
陸老娘和天耀同時出去,就見小寶珠趴在了地上,藤球滾落在地上。
她剛進來,手裡提著阿娘吩咐帶過來的果子,籃子裡的果子灑了一地,藤球正中小寶珠的腦袋。
那藤球不算輕,竟是直接將她撞擊跌倒在地上,額頭重重磕在了青石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來。
“寶珠!”
“妹妹!”
天耀連忙過去將小寶珠從地上抱起來。
“哎呀,流血了,天耀快去拿藥!”
陸老娘一看小寶珠額頭都磕破了,猩紅的血水順著臉頰往下淌。
小寶珠疼得哇哇大哭,陸老娘心疼極了,眼眶也跟著紅了。
“寶珠乖,不哭不可,哥哥拿藥去了,我們上了藥就不疼了!”
在後院的鄭淑蘭和慧娘聽見前頭院子的動靜也跟著跑出來了。
鄭淑蘭看見有孩子受傷,其餘幾個孩子們則是無措地站在院子裡,見慧娘出來,立馬就指著剛剛扔球砸人的孩子說:“是你兒子砸的!”
“他搶我們的蛐蛐兒,還搶我們的球,不讓我們玩兒,他就拿球砸我們!”
“那也是你們先罵我的,你罵我是沒有爹的死孩子,你還說我爹不要我們了,我爹才沒有不要我們!”
“你爹本來就不要你了,你娘都被你爹你奶趕出來了,你娘不守婦道,你爹才不要你們的!”
“閉嘴!”
慧娘氣得渾身發抖,看著小寶珠在那兒哇哇大哭,手腳冰涼。
她是大表姐的小女兒,光是看穿著打扮就知道大表姐有多疼愛這個小女兒,可今天卻因為她兒子被砸得腦袋破了個洞,還流了這麼多血。
“我看看,哎喲,就破了點兒皮,擦點藥就行了,沒多大事兒。”
“女孩子不要這麼嬌氣,遇到一點兒事情就哭,快彆哭了,哭多了晦氣。”
鄭淑蘭倒是不覺得有什麼,不就是小孩子間的打打鬨鬨嘛,這磕磕碰碰更是難免的。
“我要是把你腦袋也砸個洞,我看你會不會哭,晦不晦氣!”
天耀扭頭,凶狠地瞪著鄭淑蘭。
她家的孩子在他們家惹了禍事,她身為長者,不先安慰訓斥,反而在這裡批評指責小寶珠,小寶珠才多大,不過是個十歲的小丫頭而已。
受了傷怎麼就不能哭了?
到了她嘴裡,就成晦氣了?
“你們來到我們家,才是最大的晦氣!”
“你!”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虧得你還在書院裡讀書,你們書院的先生便是如此教你對待長輩的嗎?”
鄭淑蘭可不樂意聽這話,陸晚她不敢訓斥,還訓斥不了他一個小娃娃了?
自己可是長輩,尊敬長者那是他應該做的!
“寶珠乖,不哭了,走,去哥哥房間,哥哥給你折紙鶴玩兒好不好?”
天耀實在是不想看見這婆子,又瞧得寶珠哭得凶,上氣不接下氣的。
平日裡她最愛的,便是看哥哥姐姐們在一起折各種小玩意兒,或者用竹篾編小蟲子,天耀跟著自家老爹學了不少,正好可以用來哄孩子。
天耀給她洗了臉,牽著小寶珠走時,陰冷的目光在鄭淑蘭身上一掃。
嘴唇緊抿,沒再說話。
鄭淑蘭臉色一僵,那孩子剛剛是什麼眼神?
竟看得她後背發麻。
“你給我過來!”
慧娘一把扯過自己的兒子,厲聲問:“為何砸人?”
慧娘兒子不服氣地瞪著她,絲毫不覺得自己有錯。
“是他們先罵我的!”
“他們罵你,你就能砸人了?”
慧娘失望地看著自己這個孩子,她被夫家趕出來,連著兩個孩子夫家都沒要,她以為隻要自己帶著兩個孩子,再苦再難也能堅持下去。
現在好不容易有人願意收留他們,自己兒子卻又闖出這樣的禍端來。
剛剛她沒來得及看那孩子的傷勢,但光是聽那哭聲就曉得,傷得定然不輕。
她甚至不知道一會兒該怎麼去向大表姐解釋。
如果因為這件事情,大表姐要把他們趕出去,那她和這兩個孩子又該何去何從?
他們為什麼就不能聽話一點兒,多理解她一點?
她已經很難了,他們還要給自己惹麻煩。
是嫌她的日子不夠苦嗎?
“行了行了,多大點兒事,那寶珠不都已經上藥了也沒哭了嗎?”
“你現在訓孩子有什麼用,小孩子打打鬨鬨擦破點兒皮很正常,彆沒事找事了。”
鄭淑蘭這話不光是說給慧娘聽的,更是說給陸老娘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