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賤女,你教兒媳婦不該是這樣的,你性子怎麼還和以前一樣?”
“這將來兒媳婦騎到你頭上去了,你才曉得哭,她既然嫁進來了,就是你家的人,你該訓就得訓,該打就得打,不打不成規矩。”
陸老娘不喜歡聽她喊自己的名字,太刺耳太難聽了。
她本來都快忘記自己的本名了,可親姐姐的出現,那曾經死去的回憶就開始瘋狂攻擊陸老娘。
讓她身心俱疲。
過往的諸多不幸,她都不想再記起來了。
“大姐。”
陸老娘放下手裡正在切菜的菜刀,看向鄭淑蘭,問道:“那你嫁去你婆家的那些年,也是在天天挨罵天天挨打嗎?”
“你也是彆人家的媳婦,你也有女兒,難道你希望你的女兒在婆家,不是挨打就是挨罵嗎?”
“你!”鄭淑蘭被氣得夠嗆:“我這是好心在教你,你怎麼……”
“我怎麼了?”
“我怎麼不識好歹是嗎?”
陸老娘也是個有脾氣的人,以前沒出嫁的時候在家就是受氣包,現在她都上了年紀了,兒孫滿堂,難道還要受她的氣?
她以前仗著是家裡的長女,爹娘喜歡,天天賤女賤女地喊她,恨不得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有這麼一個惡心的名字。
“大姐,你今天能住在這裡,那是我閨女看在你是我親姐姐的份兒上,我女兒是在給我麵子,不是在給你麵子。”
“你覺得橫豎我們是親姐妹,就可以對我家裡的事情指手畫腳,我告訴你,沒這個可能!”
“你拖家帶口地住在這裡,我願意給你們一口飯吃,就已經是最大的恩情了,你要是再對我兒媳我家裡人指指點點,就馬上給我走,我一天都不留你。”
陸老娘以前受夠了氣,因為窮,所以腰板兒一直都挺不起來。
可現在不一樣了。
她的孩子們都很有出息,給了她穩定的晚年生活,她的腰板兒能直起來了。
她以前希望自己能成為孩子們的底氣,現在她的孩子就是她最大的底氣。
鄭淑蘭一口氣堵在了喉嚨裡,蹲在地上的慧娘也不敢說話,眼睛盯著那不斷燃燒的火焰,隻覺得臉上燒得慌。
娘在教彆人怎麼管教兒媳婦,怎麼就不想想,她也是嫁出去的。
娘說這話的時候,打的也是她的臉啊。
明明同樣都是女人,可娘總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有時候慧娘都覺得,這世上的很多苦難,都是女人給女人的。
同為女人,為什麼不能寬容些。
娘不喜歡她,所以她嫁的不好在婆家挨打都是活該。
“我就說說而已,你看你還生上氣了,你這脾氣怎麼和小時候差那麼多。”
陸老娘冷笑:“是啊,我小時候沒脾氣,臨了老了就有脾氣了。”
“人活一輩子,還不能有脾氣嗎?你說了我不愛聽的話,我就不能生氣了嗎?還要向從前那樣,受你的氣?”
陸老娘切菜時,將菜板剁得咚咚響。
那剁的仿佛不是砧板,而是鄭淑蘭。
鄭淑蘭閉了嘴,不敢再說,她現在畢竟寄人籬下,仰人鼻息的日子不好受。
以前最看不起的妹妹,偏偏生了全家日子最好過的一個。
她心裡更不好受了。
陸老爹在外頭擺弄自己的藥材,聽著裡頭的聲音一聲不吭的。
陸大力過來幫著磨藥,小聲說:“爹,沒事兒嗎?”
陸老爹搖頭又歎氣的:“沒事兒,讓你娘說去吧。”
“你娘以前的日子太苦了,老了就該發脾氣發脾氣,多發發脾氣,對身體也是有一定好處的。”
“反正也就五天,時間一到,他們就得搬走。”
晚上是一家人都坐在院兒裡一起吃飯的。
由於多了好些人,便分了兩張桌子出來吃飯,大人一桌,小孩兒一桌。
陸晚拿了衣裳過來給慧娘和幾個孩子換上,陸老爹則是磨了藥粉,讓慧娘都抹在身上潰爛流膿的地方。
桌上大家都安靜吃飯,出奇的都沒說話。
趙元烈同陸晚坐在一起,鄭淑蘭盯著他的筷子,瞧他給陸晚夾了一塊兒排骨在碗裡。
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慧娘,快給你表姐夫倒杯酒,這男人嘛,總是喜歡喝酒的。”
慧娘還沒吃幾口飯,就連忙放下了碗筷去給趙元烈倒酒。
“不必,我不飲酒,飲酒若醉,麵容醜陋,娘子不喜。”
鄭淑蘭立馬就尷尬住了,怎麼這一家子人,都是這麼不好說話的。
之前看陸晚不好說話,知道她是個強勢的。
便曉得這家中若是有一個強勢的,那她夫君定然懦弱,如此才算是給了她一個女人家強勢的資本。
因為若是男方強勢,勢必要壓了女人一頭。
沒想到她一看到趙元烈,才曉得這根本就是強強聯合,兩個看上去都不是好惹的,結果在飯桌上,又格外和諧,他們的夫妻感情似乎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好。
“我家都沒有喝酒的習慣,姨母還是省省心,吃你的飯當你的客人。”
苗翠花還是沒丟棄以前的脾氣,該開口時就開口。
“嗬嗬,是是是,吃飯吃飯,我們都不知道有多久沒有吃過這麼豐盛的飯菜了。”
“我們當大人的吃點兒苦挨點兒餓倒是沒什麼,就是可憐了我的這幾個小孫子……”
“姨母。”苗翠花聽煩了,這話她從回來一直聽到現在。
“這不是在吃著呢麼,你家幾個小孫子,就差沒把我家鍋給吃了,你家可憐那也不是我家造成的,苦不苦的掛嘴邊,我瞧您身子還英朗得很,出去給人當老媽子也是有人要的,但凡找個活兒乾,你家小孫子也不至於餓肚子的。”
苗翠花說話不客氣,她本來以前就是個小氣人的,如今是好不容易看開了,又來了一個打秋風的姨母,她心頭自然不痛快。
把自家的東西都看得緊。
尤其是她現在當上了繡坊的老板,那花的一分一厘都要算清楚不能馬虎的。
錢得花在刀刃上。
陸晚暗戳戳看了眼陸大力,陸大力輕咳了聲:“媳婦兒,吃肉吃肉,娘今兒燉的排骨可香,我都不知道有多久沒吃到娘燉的排骨了,這還是沾了姨母和小表妹的光,咱今天才能吃上這麼一頓呢。”
陸大力是個會說話的,但凡能聽懂的,也就該在這時候乖乖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