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禾更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捂著自己的臉,正火辣辣地疼著。
眼淚霎時洶湧而出。
朱娘子雖然偏心,但看見女兒被打,她心胸的火氣更是蹭的一下就上來了,上前就去抓馬安仁的臉。
“馬安仁,你居然敢打我女兒!”
“你算個什麼東西,你不過是我們朱家的上門女婿,你也敢打我女兒,我和你沒完!”
兩個人扭打在了一起,朱明禾和朱有財都是又哭又嚎的,屋子裡瞬間亂成了一團。
外頭。
荀先生看著臉上也有些許掛彩的陸天耀。
他向來是個聽話的,以前在書院裡挨了打都不還手,如今也曉得為自己妹妹出頭了。
這是個好事情。
人這輩子不能隻曉得一味忍讓,也要學會對抗。
“先生……”
陸天耀低垂著腦袋,也不敢去看荀先生。
“是個有骨氣的,打架雖不好,但你是為維護自己妹妹,不算是你的過錯。”
荀先生拍了拍陸天耀的肩膀,這話不光是對著陸天耀說的,也是對幾個孩子說的。
宋子燦眼睛亮晶晶的。
他以前在書院裡讀書的時候就從未收到過先生們的誇讚,大多是說他愚笨,不適合讀書。
可卻在繪畫方麵頗有造詣。
書院不光教讀書,君子六藝均有涉及。
不過他家窮,學不起彆的。
且先前娘覺得,繪畫多是無用,學了將來也不會有什麼大出息,故而大部分時間,他都是自己在鑽研琢磨,如今從書院裡退學了,反而能夠得到先生的誇獎。
那種微妙的感覺,在少年的胸腔裡激蕩著。
“宋子燦,你也不錯。”
“謝、謝謝先生!”
宋子燦雙眼灼熱明亮,他們是熱血的,會因為書院先生的一句誇獎而熱血沸騰。
會因此而驕傲許久許久,也許還會銘記一輩子。
那倆夫妻從私塾裡打到了私塾外。
惹了不少人去看笑話,馬安仁是忍讓太久了,今日一並爆發,兩人扭打在一起,私塾的人分都分不開。
還損壞了私塾了不少的東西,朱家兩姐弟隻敢哭根本不敢上前,打的累了,最後還是回去了。
“阿爹……”
“受傷了?”趙元烈看四清臉上有抓痕,頭發也是亂糟糟的:“你是個練家子,怎麼還打不過?”
“兒子沒有,兒子的臉是在地上被擦傷的!”
四清不服氣地反駁:“那死小子太可惡了,下次見到他,我肯定還要揍他。”
“呸!”
“就他那樣子,還敢肖想我趙四清的妹妹,也不看看自己長什麼樣子!”
四清一想到那小子跑到私塾門口去損壞金枝的名聲就恨得牙癢。
當初大石村傳出他和小海棠的謠言,都惹得小海棠挨了一頓毒打,四清至今還記得。
她差點兒就被打的沒命了,從此之後就明白了,在這該死的世道裡,女子名聲高於性命。
若是名聲毀了,走到哪裡都會被人指指點點,口誅筆伐。
那些人的嘴,比刀子還要鋒利,殺人不見血。
他不希望自己的妹妹也去承受那些,可相對於男子,似乎從不用擔心名聲問題。
四清心中知曉,卻也無可奈何,隻想儘自己所能,保護好兩個妹妹。
“你今日做得很好。”
“好了,你們都去把臉洗一洗,彆讓你阿娘發現了擔心。”
陸晚今日在藥堂裡同陸老爹一起看診治病,順便帶帶新招來的兩個學徒,自然是不知道私塾裡發生的那些事兒。
“四清哥!”
小海棠中午去藥堂給陸晚送了飯菜,正巧在縣城老槐樹下撞見四清,其實也不算的巧,她是特意去找四清的。
“小、小海棠?”
一見是小海棠,四清迅速捂著自己的臉轉過身去,他本來想要在這裡打點水洗把臉的,小海棠卻過來了。
“四清哥,你臉怎麼了?”
小海棠正覺得奇怪呢。
少年身形清瘦卻很頎長高挑,頗具少年人的朝氣。
耳根子卻紅得厲害。
“沒、沒什麼,就是摔了一跤,有點兒醜,小海棠你彆看。”
在外麵四清可以衝拳出擊維護妹妹名聲,給妹妹討公道,可一旦到了小海棠麵前他就會變得局促拘謹。
甚至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他還是緊張的。
因為……因為小海棠越長越漂亮了。
再也不像是從前在大石村那個膽小卻會大著膽子偷偷給他藏東西的小海棠了。
但在四清心裡,她永遠都是那朵最漂亮最明豔的海棠花。
其實四清是沒見過海棠花的,但他聽彆人說起過,說海棠花是何等嬌豔漂亮,又是極其耐寒及完全不懼乾旱的喬木。
盛開之花如傘狀,漂亮極了。
邊城日後多是嚴寒乾旱,不過城裡沒有,隻有在城西外麵那一片林子裡,才生長有海棠樹。
四清想,等有時間了,他一定要帶小海棠去看看,看看那海棠花到底有多漂亮,她有多漂亮。
“四清哥,你不給我看的話,那我就走咯?”
小海棠嘴角帶著難以掩藏的笑意。
少女雙手負在身後,明媚燦爛的眉眼,真真兒是帶上了幾分海棠花的嬌美,卻並不會顯得扭捏。
“我真走了哦?”
小海棠一步步後退,心裡卻在默數。
一、二、三……
“小海棠!”
四清驟然轉身,卻見小海棠此刻正笑意吟吟地站在他身後呢,根本就沒走。
“你、你怎麼詐我……”
小海棠看到了他臉上的傷,分明是被人抓的,哪兒像是摔倒的。
再說了,他可是個練家子,身上的功夫可厲害了,哪兒會輕易摔倒?
少年坐在老槐樹底下,那老槐樹枝繁葉茂,金燦燦的陽光穿透茂密層疊交錯的枝乾,形成斑駁的剪影,一點點灑落在青石板的地麵上。
風簌簌而動,吹得老槐樹搖曳。
他緊張地拽緊了衣角,感受著小海棠的手指落在他臉頰上。
指腹上沾染了藥膏,一點點塗抹在他的傷口處。
“這藥膏是陸嬸子送給我的,說我在酒樓裡難免磕碰,就可以用這個,擦上一天就能好,這樣陸嬸子就不會發現你受傷了。”
少女身上帶著清香,絲絲縷縷鑽進他的鼻腔,少年將心事深埋心底,耳朵紅的像是滴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