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那繡坊現在是姓朱還是姓陸,她隻要她們如期交貨,一旦交不出來,那就去死。
現實便是這般殘酷。
紅彤彤金燦燦的火燒雲在天際鱗次櫛比地起伏著,帶著熱浪的風層層壓下,將那越發拔高的水稻壓彎了腰肢,似一片綠色的浪潮層層疊疊。
水稻已經開始結穗,陸晚雇了人在稻田裡除草,尤其是稗子,與水稻太過於相似,總是容易讓人分不清。
一腳深一腳淺地踩在水田裡,水沒過了小腿。
“這穗子可真結實啊,陸娘子說這水稻能畝產千斤,隻怕是不假的。”
“是啊是啊,咱們雲縣啥時候種出來過這麼強壯的稻苗?”
“等到豐收時,咱們雲縣老百姓就有的一口大白米吃了!”
隨著陸晚田地裡的水稻瘋漲,一株株水稻根粗苗壯的,不過是剛結穗,瞧著就已經有些沉甸甸的模樣了。
“夫人,雲縣這種地方,怎麼可能種出這麼好的水稻來?”
那低調的馬車就停在道路一側,馬車裡的婦人始終未曾露麵,卻能透過簾子的縫隙,看見外頭田地裡忙碌的人們。
風吹稻浪壓穗頭,四周一片沙沙作響之聲。
放眼望去,全是一片綠油油的水稻,一片碧綠健康,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仿佛已經想象到了未來豐收的盛景。
“這水稻……我從未見過。”
婦人低聲喃喃,外頭趕車的下屬也說:“是啊,屬下也從未見過,聽說,都是那位姓陸的娘子培育出來的稻種,不光是水稻,還有好些農作物的產量,經她手培育,產量都是翻了一番還不止的。”
“夫人,便是咱們京城, 也種不出如此好的水稻來。”
若是這種子能夠在全國普及下田種植,他們大雍王朝何愁百姓吃不飽?
“夫人,一個女子……如何能有這等能耐?”
馬車裡的婦人沉默了一瞬:“莫要小看女子,有時候女子,也能勝過男子。”
“再帶我去彆的地方看看吧。”
既然千裡迢迢來了邊城一趟,自然是要好好看看的。
先前就聽說邊城窮苦,多是窮山惡水生刁民的地方,沒想到如今一瞧,卻遠不是她所想的那般。
看了一番下來,她發現雲縣是窮苦了些,然而地裡的莊稼,卻生長的十分茂盛健壯。
還有一片不大不小的果林,如今正是五月天,那果樹上便已經是碩果累累了。
“那是什麼果子?怎麼瞧著……”
像橘子又不似橘子?
“夫人,這是我們娘子培育出來的橘子,說是叫什麼,砂糖橘,皮薄果肉多,且無核,夫人可要試一試?”
路過的果農聽得馬車裡的聲音,立馬遞上了自己的籃子,那裡頭有她剛摘下來的果子。
陸娘子說的果然沒錯,這些果樹種上隻需要兩三個月的時間就能開花結果乃至成熟,不過這片果林隻是試種,種了好些個品種的果樹。
若是試種成果不錯的話,陸晚才會考慮大麵積種植,到時候免不了又要買地。
“放肆!”
瞧得生人靠近,那人立馬拔出佩劍,寒光錚亮的長刀嚇得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果籃裡的果子也全都灑落。
“不得無禮。”車中婦人緩緩出聲:“你莫怕,我們不是壞人,你說這果子,是你家娘子種的?”
婦人嗓音平緩,少了幾分銳利。
那婦人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了,他們不過是普通老百姓,這位夫人身邊居然帶了位持刀隨從,身份非富即貴,早知就不多嘴來問一句了。
“既如此,便讓我嘗嘗吧。”
“夫人……”
那隨從約莫是擔心果子有毒,察覺車中氣氛不對,忙從地上撿起橘子來,是擦了又擦,再用銀針試毒。
確保無誤後才遞給車中婦人。
果肉入口清甜,帶著濃鬱的橘香,純甜的口感是婦人從未嘗過的。
便是上京特供的蜜橘,也不過如此了。
“你家娘子種的橘子,著實不錯,很甜。”
婦人意猶未儘,透過簾子瞧見外頭人臉上的驚恐惶然,頗為無奈。
陸晚此時完全不知,那位上京來的貴人,正在她的果園之中品嘗。
她這會兒正在程縣令府中。
“那繡坊的生意做不得,好端端的,你怎麼就盤了繡坊去?”
程縣令現在是熱鍋上的螞蟻,陸晚反而氣定神閒。
“為何盤不得?”
“你可知那上京城的貴人,如今就在雲縣,若是你們交不出嫁衣,是要掉腦袋的!”
朱娘子都繡不出來,陸晚能繡?
他知道陸晚厲害,能種地能做菜,還能給人看病治病,但這活兒她是真乾不了。
那位主子的要求也眼光都是一等一的高,雲縣的繡娘們沒有一個能達到她的要求。
今日他也剛剛得知,若是繡不出來,繡坊裡的人都得死。
“我曉得。”陸晚說。
“你曉得你還盤?”
程縣令心急如焚。
他可不想陸晚死,陸晚現在可是雲縣的香餑餑,雲縣日後的發展,還得靠陸晚帶動呢。
在程縣令眼裡,陸晚就是個金疙瘩,他哪裡舍得這個金疙瘩死啊。
“我能繡出來。”
“你能繡出來?你能繡出來個屁!”程縣令是個讀書人,向來是個斯文的,今兒卻急的說了有辱斯文的話來。
陸晚默默抿唇,誰說的讀書人不會說臟話?
瞧,這不就說臟話了?
“程縣令,有辱斯文。”
“斯文?什麼狗屁斯文!”
“你要是因這事兒丟了命,我那才叫沒了斯文!”
“我就給你透個底吧,那位貴人,是京城裡的郡主娘娘,郡主娘娘親自過來盯著繡嫁衣,你覺得你能活得了?”
他曉得陸晚膽子大,沒想過這麼大。
“郡主娘娘?”
“哼,現在知道怕了?來不及了!”
陸晚曉得是個貴人,但這一來就是個郡主級彆的,實在是有點兒唬人的。
郡主……
那豈不是皇室中人?
為了區區一件嫁衣,不遠萬裡跑來邊城,這聽上去多少有些匪夷所思的。
“你繡坊都關門兩天了,你以為現在沒人盯著你嗎?那位貴人,可是天天都盯著你呢!”
程縣令也沒接觸過這麼大的人物,一來就是個郡主級彆的,嚇死他對朝廷有什麼好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