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大概是從東邊兒過來的,拖家帶口,往死裡拚。”
“不過你放心,今日車上的東西,我都送去爹娘家了。”
並且囑咐了他們一定要小心,近日來能不出門就不要出門了。
年底動蕩,人心也跟著慌亂了起來。
趙元烈褪去了上衣,露出了後背那條猙獰可怕的刀傷來。
是被流民從背後偷襲來的。
好在不深,沒見骨,他也不覺得疼,就那麼回來了。
怪不得今日一身血腥氣。
陸晚抹了藥膏在指尖,一點點塗抹在傷口上。
那藥膏一挨著傷口,就是火辣辣的疼,但效果卻是比那宮裡的金瘡藥還要好,約莫明日就沒感覺了。
“咱們不過是普通老百姓,就想安安穩穩過個年罷了,他們若要來,咱們也就隻有拚命了。”
“你夜裡巡邏,可帶上旺財,它機敏。”
“嗯。”
各家各戶也都會帶上自家狗到處去守著。
要是發現不對,立馬就前往驅逐。
火光映照在漢子寬闊勁瘦的後背上,那背肌線條流暢,上麵殘留了不少老舊的傷疤,都是他以前留下來的。
陸晚不知道他在戰場上是何等的驚心動魄,但保家衛國之人,是值得去敬畏的。
“好了,夜裡冷,你還是多穿些吧。”
陸晚將火把遞給他,門外已經有人在等了。
趙元烈是帶頭人,村子裡唯一最強悍的武力值所在,大家夥兒自然都是要以他為首的。
“在家小心,要是聽到動靜,不要出來。”
趙元烈出門,在外頭落了鎖,轉身沒入了風雪中。
“趙老大,你今日所說的流民,當真有那麼多?”
三四百,那哪兒是流民的規格,不僅人數多,他們手裡還有武器。
那簡直就是想要造反啊。
怎麼官府都沒半點兒消息呢。
趙元烈心中也是在想,莫不是有人在年底刻意搗亂,混淆視聽。
但不管如何,家人的安危要緊。
“隻怕不是普通的流民,小心為上。”
“行,咱們都聽趙老大的,有你在村子裡,便是來了咱們也不怕的!”
夜裡家家戶戶都睡著了,男人們換班在外頭分批次巡邏。
“他娘的,這破村子怎麼天天都有巡邏的,咱們想進去搶都不行!”
大石村外。
一群人正蹲守在外麵。
他們蹲了好幾天了,一直沒機會。
他們身後還有婦女孩子,再搶不到糧食,怕是要餓死人了。
黃沙裹著風雪一起來,嗆入鼻腔的感覺很難受。
“不管了,咱今日搶也得搶,不搶也得搶!”
再不搶,婆娘孩子都要餓死了!
官府不管他們死活,他們也就不做什麼好人了。
邊城之亂起,慶王是個隻貪圖自己享受的,他們憑什麼還要去管彆人的死活,搶就對了!
砰——
夜裡忽然的一聲爆炸驚醒了還在熟睡中的人們。
陸晚一個翻身就起來了。
“阿娘,阿娘!”
四清急匆匆地跑過來,外頭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
“流民……流民進村了,阿爹和他們打起來了!”
陸晚心頭狠狠一跳,拿上襖子就裹在了身上。
但忽然想到了趙元烈的話。
攔住了同樣想出去的四清。
“回屋去,彆莽!”
“可是阿娘,阿爹還在外麵!”
四清很著急。
“慌什麼,那麼多人都在,流民們進不來的。”
是啊,村子裡身強力壯的漢子們都在,不信擋不住那些流民。
“咱們要的也不多,就五百斤大米,兩百斤土豆,一些鹽巴和豬油,我們是逃難過來的,隊伍裡有孩子和女人,隻要拿到了糧食我們就走,絕不搗亂!”
這麼大的村子,他們就不信這些人還湊不出五百斤大米來。
趙元烈擋在前頭,手裡舉著火把正在熊熊燃燒。
“你們是哪裡來的流民?”
“既是逃難來的,就去找官衙,他們會給你們安排落腳點,何苦來我們這裡搶糧食!”
為首的流民目光閃爍,並沒有正麵回答。
隻淬了口惡氣,惡狠狠地瞪著趙元烈。
趙元烈也發現了,這些流民,不是白天那一批。
也就是說,流民的數量遠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多。
怎麼會有這麼多流民……
流民們眼神都不懷好意。
“拿不出糧食也沒關係,你們讓我們進村去歇一晚,給我們吃一頓飽飯,第二天天一亮我們就走!”
“想都彆想!”
進村?
村子裡那麼多女人和孩子,誰能保證得了?
“快滾,大石村不是你們能搶的。”
趙元烈往那兒一站,身上氣勢足,也挺唬人的。
他們那些人也沒想過,這破村子裡,還有這麼個彪悍的漢子在,今晚怕是不好搶。
但……
“兄弟,你既然不讓,那我們就隻有硬闖了,彆怪咱們心狠手辣,要怪就隻能怪這世道不好,奸佞當道,咱們隻是想活下去而已,何錯之有!”
他們被逼急了,也沒路可走。
流民們和巡邏隊動起手來了,一打架就勢必會有人受傷流血。
流民們身後有女人和孩子在哭喊。
他們打得狠,手裡的刀 也是毫不留情地往下揮砍。
但趙元烈是個狠的,他們下死手,趙元烈也一樣不會手下留情。
“啊——”
一聲慘叫劃破長空,淒厲心驚。
斷臂落在地上,染紅了那一地的血。
“我的手,我的手——”
該死!
趙元烈發了狠,打人是往死裡打的。
“彆打了,彆打了!”
那些被流民護在身後的女人跑出來,跪在地上哭求:“彆打了,求你們彆打了,我們不要糧食了,我們走,我們這就走!”
“我們不過是想要討一點兒糧食罷了,你們何苦這般心狠要對我們趕儘殺絕!”
“你們有好日子過,我們沒有!”
“一口飽飯都不給我們,分明就是在把我們往死路上逼!”
流民隊伍中的女人們哭的很凶,她們一哭,連帶著一些幼子也感到害怕開始哭了起來。
現場亂糟糟的一團,氣氛也很緊張。
她們看自家男人受了傷,都很慌,男人是流民中的主力軍,要是男人們受傷了死了,那她們這些流民隻能成為待宰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