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命陳守義將偷盜的老婆子押到自己院中,並傳了府內所有的下人都要來。
不一會,所有人聚集在院中,整整齊齊地站了兩排。
紫鵑從屋內搬出一把椅子,放在廊下,黛玉緩緩坐在椅子上。
深夜風急,吹得黛玉忍不住咳嗽了兩聲,這副身子現在還未大好,自己倒也不必疾言厲色,鎮得住場子、立得住威嚴就好。
她緩了緩,直起身子淡淡的說道:“這段時間父親病著,府中的各項事務多虧了眾位幫襯,大家辛苦了。”
隨後瞥了一眼被押在地上的老婆子,頓了頓,接著說道“我相信大家都是一心向著府中,但‘燈下黑’的事情也是有的,今天在我眼皮子底下就有作奸犯科的,想必這事也不是第一次,既然拿了,我便不能輕易饒了。”
“小姐,我錯了!饒了我這一次吧!我是豬油蒙了心,再也不敢了!”老婆子跪在地上,不停地說著。
“今天若是饒了你,府裡便有了榜樣,今兒個你拿一件,明兒個他再拿一件,這樣的人,我可是不敢用的。陳管家,按照規矩這種事情該怎麼處置?”
陳守義說道:“按規矩,該杖四十,趕出府。”
老婆子一聽要把自己趕出去,急的破口罵了起來:“你們以為這還是什麼好地方!今日我不拿,明兒也得讓彆人搶了!早晚都得散!”
陳管家上前,一巴掌打在老婆子臉上,直打得她哎呦呦直叫著。
“你竊了小姐的東西,還敢在這大放厥詞!府中可是沒付你工錢?好你個老不死的,棺材伸手隻要錢——閻羅殿前可都給你記著呢!”陳管家罵道。
記憶裡,黛玉一直都知道,老婆子這些年負責府內采買,暗地裡昧了府中不少的銀兩,母親在世的時候,隻覺得要適當讓手下人拿些好處,才能讓他們死心塌地的效忠,父親又忙於政務從不在這些事情上過問,不料這麼多年竟養出了這樣的刁仆。
“反了反了!還不趕緊把她打發了!這樣的人還留著做什麼!”紫鵑看不過,替黛玉說道:“把她的東西都扣下,什麼都不許帶走,趕緊趕出去!難道還等著小姐發落嗎!”
說罷,陳管家命人把老婆子拖了出去。
黛玉冷笑了一聲,好一個“明兒也得讓彆人搶了”,看來自己注定要被吃絕戶的事情,連府內下人也是心照不宣了。
“他們越是這麼想,我就越要爭口氣。”
黛玉向著眾人說道:“若是還有覺得我們林家靠不住的,不如早作打算,今日主動說要出去的,找陳管家領一個月的例錢把賣身契拿了趕緊走,改日若是再讓我抓到偷盜扒竊的,就必定不能輕饒了!”
黛玉話音剛落,幾個仆人跪倒在地,其中一個人道:“我們手笨,隻怕是不能伺候好老爺小姐”
黛玉不等他說完,不耐煩的揮手,示意他們趕緊走,接著問道:“還有嗎?”
“小姐我們隻是想回老家看望家中父母”聽到能領賣身契,幾個年輕丫鬟從人群裡走出,聲音顫抖的說道:“小姐放心,我們從小受賈夫人恩德,莫不敢忘!隻是多年沒有回家,實在放心不下家中父母小姐,我們想回去看看。”
“其他人呢?”黛玉先按下她們不表,問其他人道。
“受老爺、小姐恩,我們誓死追隨小姐!”院內剩餘仆人齊聲答道。
“很好,紫鵑,給我支一個火盆。”黛玉命紫鵑拿來一個火盆。
她起身,從陳守義手中把所有人的賣身契拿了過來,揚手扔在了火盆裡,院內仆人齊齊磕頭在地,無一人敢言。
火舌竄的很高,將紙契舔成了灰燼,飛向空中。
“大家對林府的忠心,我看到了。從今日起,我還大家自由身,留下來的都是兄弟姐妹,出入自由,隻要林府還在一日,必不會讓大家受委屈。”黛玉輕聲道。
火盆燒了很久,在最後一絲火焰熄滅後,院內迸發出了嗚嗚咽咽的哭聲。
“我們定誓死追隨小姐!”聲音回蕩在林府上空,久久不散。
清除了身邊的蛇鼠,黛玉隻覺得解氣,一夜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欞灑進屋裡,黛玉緩緩睜眼醒來。
“姑娘起了?”紫鵑捧著銅盆進來,鬢角沾著露水,“廚房新蒸了芙蓉水晶餃,是王嬤嬤帶人天沒亮就去新采的蓮藕做的。”話音未落,窗外忽傳來簌簌聲。
黛玉推開窗子,見兩個小丫鬟正踮腳拂拭簷角灰塵,晨光穿過她們揚起的帕子,在地上織出跳動的金格子。
一眼望去,黛玉隻覺得整個兒庭院比之前更顯的透亮了,昨日來時,並沒有覺得院子臟亂,但今天一看,有種乾淨的沒辦法形容的感覺。
“昨天小姐還了大家自由,一大早小姑娘們乾的可起勁了,灑掃了院子、擦了門窗,就連青磚縫裡的青苔都被打掃的一乾二淨。”紫鵑笑道。“之前隻覺得小姐柔弱,不曾想處置起事情來,倒有些璉二奶奶的影子。”
黛玉知道紫鵑說的是王熙鳳,笑道:“我要是二嫂子,第一件事就是縫了你的嘴,省得你打趣我!”
黛玉洗漱完畢,和紫鵑來到林如海住處,看望父親。
院內,一株桂樹正簌簌落金,甜香混著雨後潮濕的氣味漫過來。
黛玉深吸一口氣,真好聞啊。
“紫鵑,我看府中桂花開的正好,命人采一些,做成花露,再兌上沉香水,封到瓶子裡一些吧”。黛玉和紫鵑說道。
前世,她非常喜歡花香的香水,這個時代好像是沒有液體香,她想試著做一些。
紫鵑應下,二人正聊著,忽然聽到屋內傳來一陣笑聲。
黛玉一進屋,看到賈璉和陳守義正在陪父親說笑,屋內還有一個不認識的人。
這人看起來約摸五十歲左右的樣子,一身黑色大衣,卻帶著一個綠色的帽子,三角眼、眼皮下搭,冷冷地斜著眼看黛玉,讓她感覺很是不舒服。
“玉兒來了。”林如海看到黛玉進來,招呼她道:“這位是族內長輩,你該叫叔公。”
“叔公。”黛玉應和著,輕聲說道。
“呦,這就是玉兒吧!早就聽說和花兒一樣,今日一見,我看倒比花兒還漂亮呢!”
這人變臉的速度,簡直比翻書還快,要不是剛才看到他那個眼神,隻怕現在還真信了他這假模假樣。
黛玉沒有接他的話,越過他去和父親說了起來。
“爹爹有什麼開心事,說給我也聽聽。”
“玉兒昨天好大的排場,懲治了賊人也贏了全府的心。”林如海笑道。
“父親彆取笑我了,那個老嬤嬤偷了我的鐲子,我自然要懲治她一番,若是由著她,以後我們家都要被賣了。”黛玉說道。
“先前隻知道妹妹精通詩書,不想管起家來也是一把好手,竟有祖母的風範!”賈璉迎合著笑道,接著對林如海說道:“姑父,這府裡事務,您不如早些交給妹妹打理,也省心了不是!”
黛玉看著賈璉,心裡冷哼一聲,要不是自己知道原著的內容,還真當璉二爺是對自己好呢。
不過既然二爺搭好了台子,那自己就該登台了。
“爹爹,我有事想和您商量。”黛玉坐在林如海身旁,緩緩說道:“昨兒的事,給我長了一個教訓,陳伯伯儘心儘力,但總有照顧不到的地方,我想了解一下府中的情況,心裡也有個底。”
昨天那老婆子的一番話,讓黛玉更加篤定,如果父親的離開是必然的,那自己就該早日擔起這個責任,守住基業才能不辜負林家,不辜負父母。
就算失去父母的保護,自己也要好好活著。
“玉兒,你長大了”林如海聽黛玉這麼說,驚喜之色溢於言表,他欣慰地說道:“之前不覺得你有心在這個上邊,現在既然你想看,就讓守義慢慢地教給你,若是有需要幫忙的,你璉二哥哥也是一個得力助手。”
不是?等等?你說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