釘魂釘這個東西並不多見，以前在雲荒是用來釘那些罪大惡極的妖的，所以現在在人間，沒人知道也屬正常。
韓風聽孟扶兮這麼說，“咦”了一聲，“都已經把整個棺材釘上釘子了，還用釘魂釘把人釘在這裡。”
喜娘沒有多說什麼：“開棺吧。”
見江渺點了頭，緝妖司的人便將棺材上的釘子撬出，釘子落在草地上沒什麼聲響，正如喜娘此時有些麻木的心緒。
棺蓋被打開，一陣異香撲麵而來，孟扶兮皺著眉捂住了口鼻。
喜娘：“這香味有麻痹人的作用，且可以保證千年不散。”
有些人速度慢了點，此時都覺得自己的手足不是自己的了。
韓風趕忙給他們喂下了藥物，這才讓他們緩解了許多。
江渺靠近棺材，棺材中躺著一個穿著喜服的女人，女人容顏依舊保持著年輕。
隻是喉嚨、肩膀兩側、手心、小腿上都釘著釘魂釘，黑色的釘魂釘冒著絲絲白色的冷煙。
喜娘伸手去撫摸著女人安靜的麵龐。
語氣柔得像是一灘水：“她叫溫言，是景城溫家的小女兒。”
三百年前，國剛建立不久，四處都在複興。
溫家本是一個普通的商戶，不過金老爺有些經商頭腦，靠著一批木材從小商戶成了大老板。
成為一方富商後，有不少同樣是商人的人上門與金老爺談論商事。
有一個名叫張痞的商人蒙騙金老爺，說是穗城的茶葉賣得相當好，甚至用了不少錢收買人那些給金老爺打探消息的人。
在得到的消息是一致時，金老爺信了張痞的話，進購了一大批茶葉，卻不成想到了穗城時，一批也賣不出去。
意識到被騙的金老爺去找張痞算賬，卻遇到了土匪劫財，橫死他鄉。
得到丈夫去世的消息的金夫人日日以淚洗麵，卻不想剛安葬金老爺，便有人帶著借據上門要錢。
金夫人清楚的知道金老爺沒有向任何人借過錢，可那些人手中是借據清清楚楚的寫著金老爺的名字。
人已死，死無對證，金夫人隻能報官，官府卻以借據上有金老爺的名字為由要求金夫人還錢。
求助無門的金夫人隻能變賣家產，可金老爺收購那些茶葉時花出去的錢已有大半家底，金夫人拿不出那麼多錢，隻求寬限幾天。
可那些人並不在意金夫人的苦苦哀求，將溫家兩個女兒全部搶走，金夫人在反抗時磕到了腦袋，成了癡傻的乞丐。
大女兒被賣給了一戶獵戶，小女兒則被賣給一商戶衝喜。
卻不想，成親前夜，新郎官就已經沒了生息，可買來的兒媳還活著。
那家商戶秉持著不能讓自家兒子沒有媳婦的心理，將溫言配了陰婚。
喜娘娓娓道來的聲音讓大家全都沉浸在故事中。
孟扶兮望向喜娘：“你也死了，對麼？”
眾人看向孟扶兮，不明白孟扶兮為什麼會這麼說。
喜娘苦笑：“我常常想，如果你當時在的話，那場悲劇是不是不會發生。”
“不要跑題。”
喜娘點頭：“那獵戶在之前也有過兩個妻子，皆死於野獸口下。”
韓風問：“他不是獵戶嗎？他的妻子為什麼會死於野獸？”
喜娘解釋：“因為他會讓他的妻子去做誘餌，將野獸引誘至陷阱裡，可一個女人如何跑得過野獸？”
“如果拒絕，他就會毆打妻子，打到妻子同意為止。”
“妻子死後，他會拿著變賣野獸得到的錢再去買一個妻子，如此往複。”
韓風被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孟扶兮：“然後呢？”
喜娘：“我比較幸運，死後沒有變成孤魂野鬼，反而被路過的喜娘撿到了，她問我想不想做喜娘，我能看出她對婚姻的向往。”
“我答應了。雖然我成了喜娘，卻並不是活著的喜娘，我的活動範圍被控製在這片山林裡。”
“我看著我的屍體被野獸分食，看著那些人將女嬰丟入湖中淹死，看著小小的村莊逐漸銷聲匿跡。”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隻知道我能出山林時，雲州城已經建立了。”
“所以緝妖司手冊上沒有我的名字，因為我不來自雲荒，我甚至算不上妖。”
隻是一隻得了妖緣的野鬼罷了。
孟扶兮問：“所以你的執念是什麼？”
鬼魂在得到機緣後也是可以投胎轉世的，喜娘一直徘徊於此，定然不是為了做殺人的惡鬼。
“能夠自由活動後，我立馬去找溫言的屍體，我問了許多人，許多妖，總算從一隻翼族口中得知了溫言的下落。”
“我沒辦法挖墳，隻能控製彆人來幫忙，喜棺被釘死，我打不開。”
喜娘還記得，當時那隻翼族看著喜棺搖頭歎息：“真是造孽！竟用釘魂釘對付一個人族的女娃娃！”
那時她才知道溫言，她的親妹妹受到了怎樣的遭遇。
她心痛，於是憎恨，恨世上所有的男人，恨他們薄情寡義，恨他們自私自利，恨他們所圖皆利。
將喜棺藏在懸崖下後，她殺了那幾個被她控製的男人，給她撿到的那些女嬰的魂魄配了陰婚。
雲州城日日有少女失蹤，日日有少女魂魄，她便進城替她的姑娘們挑選夫婿。
於喜娘而言，這是她能做到的、最好的報複手段。
說罷，喜娘惡狠狠的瞪著江渺：“若非你們當官無所作為，我家便不會遭受這無妄之災！”
“江大人，你不知道吧？雲州城最初失蹤的少女並非是潮汐的作為，而是你們人，你們的同胞！”
一句話讓在場的緝妖司的人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緝妖司向來隻管犯罪的妖，至於人，那是府衙的事情。
但是府衙從來沒說過少女失蹤案有人為的手筆。
這件案子報上來的時候，便已經判定是妖族所為。
可如果喜娘所說是真的，那麼從一開始的少女失蹤案便是人為的，可是後麵為什麼會變成潮汐所為呢？
難道真如孟扶兮所說，潮汐被控製了？
喜娘看向孟扶兮，語氣真摯道：“我想見見溫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