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易和張遷聽到孫二的話，眼神中難掩激動。
他們巴不得黑龍寨出事呢，黑龍寨出的亂子越大，他們在入主黑龍寨時，受到的阻力便會越小。
秦凡將水袋遞給孫二，輕聲道：“先喝口水，慢慢說。”
孫二喝了一口水，說道：“今日清晨，官府去山下各村莊強行征糧，如今村民家中，怕是連過冬的糧食都沒有了。隨後官府還帶走了各村的青壯年。”
趙易和張遷聽到隻是山下村民之事，心中難免有些失落。
“看來用不了多久，官府便會有所行動了。”
說到這裡，秦凡看向趙易二人，道：“二位寨主，咱們下山看看？”
“這邊需要有人盯著，我二人便不跟著摻和了。”
趙易和張遷自然不在乎山下百姓們的生死，他們與大多數山匪一樣，在意的隻有自身利益。
“那此地，便有勞二位寨主了。”
秦凡說完，便吩咐馬三在這裡守著，他則與孫二一同下山。
路上。
“少寨主，這幾年來，村民們沒少給咱們送糧。如今他們碰到難處，咱們可不能坐視不管，任由他們活活餓死啊。”
孫二之所以如此焦急，並不是擔心官府攻寨，而是擔心村民。
“放心吧。”
秦凡點頭，“官府不管他們的死活，咱們黑龍寨管！”
瘸子等人這五年沒餓肚子，可都是承了村民們的情，秦凡又豈能不知恩圖報？
一個時辰後。
秦凡和孫二來到了山下村莊。
前方一戶人家門前，圍滿了老幼婦孺，時不時有沙啞的哭聲傳出。
秦凡上前。
發現一壯漢正躺在地上，身上有多處刀傷，其中致命傷是脖頸處的一刀。
秦凡對著一名老人詢問道：“老人家，這裡發生了何事？”
“上午官府征糧，這小夥為保糧反抗，結果被衙役給殺了。”
老人不斷歎氣，“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
說到這裡，他看向秦凡和孫二，不知想到了什麼，拉起二人便朝一旁走去，邊走邊說：“你們兩個年輕人來此地作甚？趕緊走，否則被衙役看到，你們也會被帶走的。”
“老人家，您無需為我二人擔心，我二人待會便離開。”
秦凡止步，輕聲問道：“官府帶走青壯年，可是在征兵？”
“誰知道呢。”
老人擺手，壓低聲音道：“衙役把周邊村子各家各戶的糧食都搜了個乾淨。
還說若是被帶走的兒郎們聽話，他們便會派人每日給村中送糧。
若是不聽話，便任由我等活活餓死。各村的兒郎們為了自家父母和妻兒不被餓死，也隻能妥協。”
“原來是這樣……”
秦凡點頭。
這是一種很常見的，官府脅迫百姓為其賣命的手段。
“你二人趕緊走吧。”
老人開始趕人。
秦凡任由老人推了幾步，隨即轉身問道：“老人家，李家奶奶還在嗎？”
李奶奶是秦凡小時候下山玩時認識的。
有時玩得晚，天黑無法回山時，他便在李奶奶家住上一晚，天亮再回。
“你們是？”
老人一怔。
這個村子中，隻有一家姓李，並不難找。
孫二道：“我們是李奶奶的遠房親戚。”
老人再次催促秦凡二人離開，“那你們更不能待在這裡了，衙役抓的就是跟我們有關係的青壯年。”
“老人家，我們去看李奶奶一眼，便會離開，如何？”
六年時間，村子裡的變動不小，秦凡不確定李奶奶是否還住在原址。
“那你們跟我來吧。”
老人走在前麵帶路，邊走邊囑咐，“記住，見過麵之後，說幾句話就趕緊離開。”
“好。”
秦凡點頭。
半炷香後，三人進入一破敗小屋。
跟秦凡預料的一樣，李奶奶搬家了。
至於為何搬家，路上老人也跟秦凡說了，是因為原址被地主劃為了農田，被強行征收了。
“李家嫂子，你家親戚來了。”
老人進屋後，輕聲呼喊著。
“親戚？我家已經沒親戚了啊……”
土炕旁坐著一名年近七十的老人，她發絲皆白，但身體還算硬朗。
土炕上躺著一名婦人，由於古時成婚早的緣故，她看上去年紀並不大，但麵色卻有些虛弱。
“李奶奶，是我。”
秦凡上前，下蹲握住她那充滿皺褶的手掌，“您還能認得出我嗎？”
李奶奶仔細端詳著秦凡，當她看到秦凡左手手背上的疤痕時，好似想起了什麼，“你是……凡娃？”
“是我。”
秦凡點頭。
這傷是他小時候在李奶奶家玩時，不小心磕的。
“你讀書回來了啊……”
李奶奶知道秦凡讀書之事，此時她輕拍秦凡手背，輕聲道：“凡娃啊，人這一生總得經曆大起大落，寨子裡的事你得看開啊。”
“寨子？”
一旁的老人疑惑。
李奶奶對老人說道：“這娃是黑龍寨老寨主的兒子啊。”
“天啊，竟然是你們！”
老人有些驚訝，但並不懼怕。
因為山下各村的村民們都曾受過黑龍寨的恩惠，知道他們從不會做欺壓弱民之事。
秦凡看向躺在土炕上的女子，問道：“李奶奶，這位是？”
李奶奶道：“這是奶奶孫媳。”
“見過少寨主……”
女子向秦凡點頭示意。
秦凡問：“你這是病了？”
女子搖頭，欲言又止。
李奶奶輕聲道：“十年前朝廷頒發初夜令一事你又不是不知，為保血脈純正，這頭胎是不能要的。”
秦凡沉默。
這女子並不是病了，隻是剛誕下嬰兒不久。
屋中並無嬰童，至於去了何處？屋內的眾人皆心知肚明。
摔頭胎，是北黎漢人，最後的氣節和底線。
“真懷念你爹還在的日子啊……”
李奶奶眸中閃過一抹回憶，那時就算遇到天災，收成不好，山下村民們也不用擔心吃不飽。
秦凡緩緩起身，語氣嚴肅道：“李奶奶，有件事情，我需要您幫忙。”
李奶奶抬頭道：“若是奶奶兒子和孫子沒被衙役帶走，他們或許能幫你做些事，可奶奶這把身子骨，能幫你什麼？”
秦凡道：“我需要您通知周邊村子所有人，然後趁夜色，隨我一同上山！”
“上山？”
李奶奶一愣，“可村子裡隻剩老幼婦孺了啊，上山又能做什麼？”
“我不需要你們做什麼，我隻是不想你們成為官府要挾你們兒郎們的籌碼。”
說到這裡，秦凡再次蹲下身子，“血狼寨已經被我滅了，您放心，寨中糧食，足夠咱們熬過這個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