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堂中,隻有五個年過半百的老人。
分彆是一個瞎子、一個聾子、一個啞巴、一個傻子、一個瘸子。
“瘸叔,發生何事了?”
秦凡快步上前。
“一言難儘啊……”
不待瘸子說話的,一旁的瞎子抹著眼淚,“五年前,血狼寨夥同官府對咱們發起夜襲,咱們將其打退,但老寨主卻因此負傷。其傷勢雖不危及生命,卻引起了舊疾複發。老寨主躺了半年後,人便沒了。
老寨主這一走,樹倒猢猻散,血狼寨趁機聯合清風寨、飛狐寨再次對我們發起攻擊,咱們的人要麼跑了,要麼加入了其他山寨,直至今日,除了陳一和孫二帶走的百人之外,寨中便隻剩我們五人了……”
“那您為何不提前通知我回來?”
秦凡麵色陰沉。
瘸子無奈道:“我們也想啊,可老寨主不讓,一是怕耽誤你學業,二是那時你還年幼,老寨主怕你回來後,陷入險境。”
“我爹的墓在哪?”
秦凡眼神冷冽。
瞎子一邊哭,一邊指向後方,“在後山。”
……
後山。
一座孤墳很是顯眼。
墓碑上刻有四字:王賁之墓。
“為何他不與我娘合葬?”
秦凡記得很清楚,他娘的墳在山頂,可謂是整座潛龍山的風水最佳之處。
而爹不與娘合葬就罷了,為何還離的這麼遠?
“這是老寨主自己要求的,我們也不知為何。”
瘸子輕歎,“墓碑上不留你名,也是老寨主要求的。”
“刻上吧。”
秦凡清理著墳前雜草。
瘸子輕聲道:“少寨主還是彆讓我等為難了,你如此行事,老寨主也不會瞑目的。”
不待秦凡回話的,秦慕瑤輕聲道:“哪有爹死了,墓碑上不刻兒名的?”
“老一輩的事,你這娃娃就彆跟著摻和了。”
瞎子聽聲辨位,麵向秦慕瑤。
後者隻覺得如墜冰窟,就仿佛被洪荒凶獸給盯上了一樣。
這種窒息感一閃即消,甚至就連秦慕瑤自己都認為這是錯覺。
“罷了。”
秦凡輕歎,“既然我爹執意如此,那便隨他願吧,他老人家拗了一輩子,我從未駁過他,如今人不在了,我總不能再去違他願。”
眾人回到廳堂。
秦凡坐於主座之上,神色複雜。
時隔六年,再次回到黑龍寨,卻已物是人非。
“這些年,您幾位是如何過的?還有,陳一和孫二帶人去哪兒了?”
這五位老人是看著秦凡長大的,和陳一、孫二、馬三一樣,是完全可以信任的。
“眼下即將入冬,為解決入冬糧食問題,陳一和孫二他們帶著剩下的弟兄們,昨日夜裡便離寨了。
陳一說,若能尋到糧食,他們便回來。若尋不到,就帶著弟兄們尋地兒貓個冬。
他並不擔心我們五個老家夥,因為托老寨主的福,咱們之前救濟過周邊百姓。
百姓們在得知我們的情況後,每家每戶勻出些餘糧送上山,糧食雖不多,卻也夠我們五人的吃食。”
瞎子說著說著,又開始抹眼淚。
“難為您了。”
秦凡於心不忍,“放心吧,既然我回來了,一切都會好的。”
“少寨主……”
瘸子做好了計劃,“入冬前,我再去打些野味,咱們也就可以過個舒坦年了。隻不過得委屈一下少寨主,跟我們這幾個無用的老東西過苦日子了。”
“對了,張四呢?”
秦凡問。
“哎,張四……”
瞎子剛想說,但不等說完的。
“有人來了!”
馬三猛然起身,望向廳外。
隻見十餘人大步走來,為首的男人脖子上有道很長的疤痕,額頭上也有一道疤。
脖子上的疤是熊瞎子給他留下的,不過他命大,沒死。
“是血狼寨的人!”
瘸子出聲。
“呦嗬,人都在呢。”
男人走了進來,當他看到秦凡,仔細打量一番後,咧嘴一笑,“這不是少寨主嘛,六年未見,終於舍得回來了?”
“張四,你怎成血狼寨的人了?”
馬三怒視著張四,“你如此行事,可對得起老寨主對你的恩情?”
張四原先是黑龍寨的人,十年前逃難到潛龍山,碰到了山裡的熊瞎子,就在他差點兒命喪熊口時,被王賁給救了。
由於張四入寨最晚,儘管他已年近三十,但依舊排在馬三後麵。
“彆拿恩情二字來要挾我,一句話說得好,良禽擇木而棲。”
張四哼笑,指了指瘸子等人,“而且恩情我也報了,否則,他們五個老家夥豈能活到現在?”
“張四,你因何來此?總不該是為我接風洗塵吧?”
秦凡雙眸微眯。
血狼寨。
自己還沒去找他們呢,他們倒是先來找自己了。
“哈哈……”
張四大笑,“收到少寨主馬車進山的消息我便趕來了。
原本是打算跟少寨主客套幾句的,但既然少寨主快人快語,那我便開門見山了。
這即將入冬,路過的商戶少了許多。
我們血狼寨人多,缺糧缺的很,聽聞貴寨有餘糧,可否借用一些?”
“哦?借多少?”
秦凡問。
“兩石。”
張四開口。
馬三沉聲道:“若我們不借呢?”
“我聽說陳一和孫二他們昨夜已經帶人離寨了?”
張四言語中充滿了威脅,他舉起手中大刀,用袖口擦拭,繼續說道:“彆說我做事不留餘地,周邊百姓共給你們送了兩石五鬥糧食,我給你們留五鬥,隻取兩石,就權當報答老寨主的救命恩情了。”
馬三哼笑,“那你這命,也真夠賤的!”
“馬三,你找死?”
張四眼中凶芒閃爍。
“你有這本事嗎?”
馬三嘴角獰笑。
彆看張四他們十多人,但馬三卻絲毫不怵。
六年。
整整憋了六年了,當了六年的三好差生!
馬三此時特彆想見血。
“馬三,退下。”
秦凡開口,繼而看向張四,“你竟然知曉周邊百姓給我們送糧,看來……你們血狼寨下山光顧他們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寨裡缺糧,弟兄們總不能餓死不是?”
張四坦言道:“不過你放心,對於他們,我們不會趕儘殺絕,總會給他們留些救命糧的。若是把他們全餓死,那明年入冬,我們搶誰呢?”
秦凡哼笑,“一石糧,一百二十斤,夠三人吃三月左右。如今入冬,陳一他們雖然不在,但我們八個人,兩石五鬥糧也不夠吃,你取兩石?”
張四冷笑,“少寨主說笑了,誰不知少寨主一手鐵球功出神入化?五歲的時候能打野兔,八歲的時候便能打鹿!入冬後少寨主多去山裡打些野味,餓不死的。再說了,萬一陳一他們,真能尋到糧食呢?”
“我考慮下,十日後給你答複。”
擁有兩世記憶的秦凡,此時異常的冷靜。
“十日?”
張四搖頭,“太久了,我最多給你三日!不過……”
說到這裡,他看向一旁的秦慕瑤,舔了舔嘴唇,“作為交換,這女人我得帶回去。”
秦慕瑤臉色一變。
馬三看向秦凡,隻要後者一聲令下,他便會動手。
瞎子以及瘸子等人低著頭,但眼角的餘光卻都在秦凡身上。
六年未見,他們很想看看如今秦凡會如何行事,是否與之前一般衝動。
“張四,你可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秦凡把玩著手中的鐵球,“對了,你額頭上的疤,幾年了?”
張四聞言,麵容一僵。
他額頭上的疤,是秦凡給他留下的。
秦凡八歲時,黑龍寨搶劫過路富商,結果張四偷偷把富商女兒拖到林中,準備用強。
秦凡發現後,直接給了他一鐵球。
那一鐵球,讓張四在床上躺了半個月。
“八年前,它隻是在你額頭上破了一小洞。”
秦凡手中鐵球轉速加快,“那麼張四,你覺得八年後,它可否擊穿你的腦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