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霜燼捏緊傘，眉心紅紋跳動，戾氣一閃而過，朱財神搓的金球停止，一言不發，麵色陰沉。
房間裡麵沒了任何聲音，寂靜在他們之中流淌，直到外麵度縣孩童笑鬨聲響起，才終於打破這種寂靜。
黎扶端起茶盞，輕笑一聲：
“並不意外，不是嗎？”
崎香看向她，抿緊唇：“你是從什麼時候發現不對的？”
“其實一直都很不對，混沌城預言‘鬼煞主’降世，將天命之人放在最前麵，讓九霄打頭陣，卻一直沒有真正出過手。”
黎扶給崎香添茶，繼續：
“我原以為是真不能出手，結果風元與萬象相繼真身出了混沌城，還不僅如此，這萬年間，混沌城總有大乘修士出來過。”
這足夠說明，混沌城不是不能出來。
不過，這二人離開混沌城後，確實都死在外麵，黎扶還不明白這其中有沒有聯係。
不妄桃花眼深邃，接道：
“再加上朱財神被困在景國，二十五萬次循環，到底是懲罰他，還是讓他順應天命，成為注定的艮位怨鬼？”
“哢嚓。”
朱財神捏碎桌角，額頭青筋凸起。
原本隻是無稽猜測，但容霜燼的出現徹底證實這個猜測的可能性……
二十五萬次痛苦折磨，不過是要他積攢足夠的怨氣出來！
好一個修仙界，好一個混沌城！
“怨鬼是被製造的，那鬼煞主呢？”不妄又說。
“觀他們反應，花月與九霄並不知曉沉蕭修煉絕情道，那當年究竟是誰引他入道？三千世界，太悟門距離泰明即便是對修士而言也很遙遠，花月就恰好出現、恰好遇到沉蕭，引他入道。”
黎扶輕嗤一聲：
“巧合？還是命數？若真有人能預言一切，我不相信這中間沒有那人插手的機會。”
真要是不想“滅世”劫難發生，能預言一切的人、能將混沌城十大金仙壓著的人，能沒有辦法提前殺死“鬼煞主”，終結必將到來的災難？
容霜燼眼神危險：“若不是對方想圖謀什麼，就是箴言有問題！”
滅世就等於同歸於儘，誰會眼睜睜看著滅世發生？
然而，崎香立刻搖頭否認：“箴言碑來自人皇時代，由某一代人皇製造，寫在上麵的每一個字都不可能是假的，這點我可以保證。”
這話崎香之前就說過，如今依舊篤定上麵的箴言不會有假。
——鬼煞之主降世，修仙界滅世劫難到來，天命之人，一線生機。
“即便箴言不會是假的。”不妄眉梢一挑，將箴言寫下來，“但未必沒有其他玄機，畢竟，我們了解阿黎，她是會滅世的人嗎？”
曲山與銀魚、屠仙、酒源，齊齊搖頭，態度肯定。
不可能。
黎扶降世至今，從未有過滅世痕跡。
相反，從大顯到雙魚國，從蒼遼到景國、羽國，再到如今的度縣與清玄，黎扶是個什麼人，三千世界與諸多凡人知曉。
不妄冷冷一笑：“所以，箴言碑要傳達的意思，未必是我們領悟到的意思，就比如春秋筆法，寫在上麵的每個字都真，萬一漏掉內容呢？
“當然，還有另一個可能……”
馗道看著那一行字，緩緩開口：
“修仙界的滅世劫難，一直以來，因為九霄占領三千世界，天下皆歸修仙界，所以，我們默認修仙界是整個世界，但未必不是指九霄與各大宗門。”
若是這個滅世。
那黎扶還真在做。
已經腐爛的、肮臟的修仙界，滅掉又如何？
聞言，黎扶搖搖頭，抹掉那一行字，“都有可能是真，也都有可能是假，箴言是混沌城在萬年前靈怨大戰後算出來的，未必不是誤導我們，不必再研究這一句話。”
若是被箴言乾擾，恐怕還真中了幕後之人的算計。
崎香表情複雜：“你真不好奇自己究竟是不是滅世的存在？”
黎扶回視她，眼神平靜，聲音無波無瀾：“不好奇，因為我就是我，未來會做什麼、想做什麼，都由我自己說了算。”
一句箴言，永遠決定不了她的未來。
崎香一震。
就連馗道都有些出神。
這就是黎扶……
她真是很特彆的一個人。
曲山雖然不太聽得懂，但此刻探出腦袋，頗為驕傲：“怎麼樣？我們黎主厲害吧？你們怨鬼殿就彆折騰了，加入鬼煞殿，和我們一起回忘川算了。”
崎香無語：“滾！”
她已經不強迫黎扶他們加入怨鬼殿，結果這曲山竟然還想著把他們收入麾下，臉呢？！
馗道聞言，卻若有所思。
朱財神呼出一口氣，恢複冷靜，手掌搓著金球，眯起眼睛：“讓我們來梳理一遍，一萬年前，靈怨大戰結束，怨鬼被重創，而後天地混沌之氣失衡，怨鬼減少，靈氣開始枯竭。
“混沌城察覺不對，所以定下大乘之約，不再與怨鬼殿大戰，隨後，預言滅世之劫的到來，有人開始在三千世界行動，推動著一切向著如今發展……”
曲山舉手，疑惑：
“既然靈氣與怨氣相依，修士與怨鬼必須同時存在，那為什麼這萬年來，混沌城並不阻止修仙者擊殺怨鬼。”
怨鬼死得越多，靈氣就會越少，對所有修士都不好。
朱財神搖搖頭。
其他人也都想不明白。
黎扶想了想，回答：“或許是要隱瞞真相，又或許是不破不立，我們不是混沌城的人，不知道他們究竟怎麼想，還是得問一問九霄的人……”
聞言，她與不妄交換一個眼神。
不僅他們想要知道真相，那些帶著滿腹疑惑、傷亡慘重的九霄修士們，恐怕才更想知道真相，弄明白背後始末。
畢竟，一個箴言與一場算計，將他們所有人都涵蓋在裡麵。
包括鬼煞主、怨鬼，自然也包括所有修士，已經死亡的、正在死亡的修士們。
與此同時。
含徽帶著人回到九霄，如今的九霄安靜至極，修士所剩不多，活著回來的一臉恍惚，陷入自我懷疑當中。
他們甚至懷疑過去發生的事情，一定都是假的……
紫霄剛想說什麼，含徽冷冷道：“我必須要先見一見尊人們，還有很多問題沒得到答案。”
她要一個解釋。
而一切，都要她知道真相以後再說。
無極本來準備回去休息，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話突然後腦勺一涼，好像被人給盯上，有人在警告他一般……
十長老無極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搓著胳膊抬腳跟上含徽，口中說道：
“一起一起，我也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