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對於修士還是怨鬼，“飛升”擁有永生，成為真正的仙人，都是夢寐以求的事情，化身“酒源”的花月，臉上的興奮與激動難以掩飾。
就連沉蕭同樣豔羨。
身後，曲山幾人嘀嘀咕咕——
“飛升？這人可真會做夢。”
“算是知道他們要做什麼了，他們以為酒源是怨鬼，知道世界裡麵的事情並非真實發生，所以平息不了怨氣，他們就給酒源看未來，告訴他如果和九霄合作，最後就能飛升。”
“這人還挺會，一邊平怨一邊談條件。”
……
朱財神看向酒源，眯起眼睛：
“這話本編得太假，你不會真的心動吧？我告訴你，九霄那都是一群騙子，才不可能讓你得到什麼好處。
“而且，自十萬年前始仙出現開始，整個修仙界就沒人飛升過！”
這話滿滿的警告。
酒源無奈：“我即便心動，也做不了什麼啊？我不認為我能輕鬆修到大乘，又能斬殺你們。”
說完，他看了看身側。
屠仙、曲山、朱財神、銀魚，四人呈包圍狀坐著看戲，把他控在中間。
但凡有個異動，這四人都會立刻出手。
——他不傻。
——真的。
幾人這才同時收回視線。
不妄問黎扶：“天命之人馬上出來了，還是沒成功，他們走完方方麵麵的路，酒源怨氣無動於衷……”
黎扶從消失的畫麵收回視線，微微皺眉：
“還是路走錯了，酒源的人生，不，應該說是釀酒工的人生都和我們認知的不同，我有一點想法，待會兒進去試試。”
不妄眉梢一挑。
正好，這時花月與沉蕭出來，不妄便不再問，視線看向兩人。
他們黑著臉出來，麵色比之前難看數倍。
花月幾乎快要崩潰，神情暴躁：“酒前輩，您到底要什麼？得道飛升還不夠嗎？！”
又失敗了！
一次次不成功，再加上黎扶等著下一輪進去破局，花月與沉蕭的壓力可想而知。
風元尊人提前帶他們來，又是和鬼煞主“公平競爭”，如果輸了，這讓他們有什麼臉出去麵對長老們？
然而，黎扶幾人不會搭理他們。
不妄站起來，活動下手臂，“走吧，輪到我們了，爭取一次搞定。”
花月臉一沉，冷笑出聲：“你以為有那麼好過？我倒要看看，你又能做什麼！”
能做的，他們全都做了。
黎扶才進去一次，沒有他們的經驗，總要多試錯幾次才行。
想贏？
沒那麼容易！
聞言，黎扶看著花月與沉蕭，意味深長。
隨即，她抬手，人皇劍幡揮動，像是突然攻擊一般。
花月與沉蕭大驚。
兩人本能後退，身體淡化成一個虛影，體內金色符文閃過。
黎扶將屠仙幾人收入人皇劍幡，與不妄消失在原地，回蕩著輕嗤一聲的嘲諷——
“怕什麼？我又不打你們？”
兩人消失不見。
原地，隻剩下盤腿坐著的酒源，以及臉色十分難看的花月與沉蕭。
鬼煞主胡晃一槍，而他們有防禦在身上，卻還是怕成這樣，本能後退……光是想想，就覺得丟人。
花月氣得臉都脹紅了，沉蕭也垂下眼眸。
怨鬼世界
黎扶收起人皇劍幡。
不妄看著她，嘴角揚起：“你早知道他們有保命手段，還嚇他們。”
有上一次的經驗，九霄還敢讓天命之人單獨行動，必然是有新的依仗。
畢竟，九霄還活著的長老已經不多，經不起折騰。
黎扶眨了眨眼睛：
“不能殺，嚇一嚇也是好的。”
不妄嘖嘖兩聲，見黎扶說得理直氣壯，突然就想笑。
還記得剛認識時候的黎扶，魂體冷漠、絕望，看一眼就像是要陷進去一般的滔天恨意。
如今，走過許多歲月，身邊有屠仙他們為伴，又見過了摯友曦月……即便她依舊沉默，但比起以往，還是有了兩分生氣。
不妄突然說：“曲山他們雖煩，卻還是有用。”
黎扶疑惑：“什麼？”
不妄笑著搖搖頭，狹長桃花眼彎彎，“沒什麼，這一回，你要不要化身酒源？還有，你想怎麼做？”
黎扶看向不遠處。
酒源正在桃花樹下，撿落下的花瓣，已經很大一筐。
黎扶沒有回答，走過去，在酒源麵前蹲下。
酒源疑惑地看向她，很有些警惕。
她問：“你撿花瓣做什麼？”
酒源將籮筐拉到身後，聲音怯怯：“拿回去做醬，縣令說了，可以撿落下的桃花做醬……”
說話時，他有些害怕。
撿花瓣的小孩不止酒源一個。
在羽國，他們習慣了乾活，無論什麼年紀，自小刻印在腦海中的，就是乾活，沒人有任何質疑。
黎扶又問：“餓嗎？”
酒源頓了頓，緩緩點頭。
黎扶拿出花生，遞給他，聲音輕輕：
“我這裡有花生，你可以拿回去吃，也可以拿回去種，種在地裡、種在籮筐裡麵，幾個月後，就能收獲更多的花生。”
酒源看著花生咽了咽口水，立刻一把接過，怯怯的聲音拔高了幾分：“謝謝！”
說完，像是怕她後悔，背起籮筐，抱起花生就跑。
黎扶一笑。
兩人悄無聲息跟上去。
他們看到酒源把這包花生藏在床下，看到夜裡他父母回來，三人分吃了部分，剩下的又藏起來，留在關鍵的時候填飽肚子。
不妄歎氣：“羽國不讓他們種地，而顯然，他們打從心底不會有種地這個念頭。”
種地會影響釀酒，地裡的作物會影響桃樹生長。
羽國禁止種地，一代又一代，那已經是深入骨髓的東西，難以更改。
不是他們愚昧，是他們被壓得太死。
不妄又看向釀酒坊，那裡此刻還是無數人摸黑乾活，清洗釀酒原料、浸泡、熬煮……黑夜當中，忙得腳不沾地。
隔壁院子，老人睡不著，餓著肚子折紙錢。
給自己，給家裡釀酒工，給小小的孩子……
畫麵詭異。
“這裡有這裡的規則，這些人已經習以為常，上頭有難以翻越的‘仙人’鎮著，下頭有羽國皇室製定糟糕的規則。”
黎扶看向不妄，回答他之前的問題：
“酒源不是沒有怨氣，隻是，他還沒有意識到，他沒有世界之外的認知，不敢有跳出規則的念頭，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