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天命之人,不能對他們動手。
含徽在心裡告訴之後,隨意地擺擺手,沉蕭便帶著花月離開,兩人背影有些踉蹌,一步步走出九霄大殿。
身後,十長老的聲音清晰:
“鬼煞主降世的因果是他們,如今害死九霄無數長老的還是他們,我就很懷疑,這天命之人到底是滅世的一線生機,還是滅世的??”
——就很迷!
花月身體一晃,若非沉蕭拉著,她險些跌倒下去。
含徽搖頭,眼神警告:
“無極慎言,彆忘了尊人說過的話,天命之人存在必有緣由,我們當將他們放在心上,不能輕視。”
雖然她也很無奈……
含徽歎氣。
峨眉皺緊眉頭,倒是冷靜開口:“天命之人話糙理不糙,眼下確實不是我們可以應對,黎扶實力強倒還好,多智近妖,才是真的可怕。”
若隻是強大很好對付,對方可是從弱小一點點成長起來的。
可偏偏,黎扶如今有強大的實力,還多智近妖,算無遺漏,無論是怎麼的弱勢與危機,都能被她找到突破口,再次強大。
一次又一次,九霄眾人心態都要乾崩了。
再強大下去,配上她的算計,他們還怎麼鬥?
就看十長老無極,此刻還蹲在角落,手上拿著《解符大全》一書研究,琢磨著怎麼解開傀儡替死符。
——都不想掙紮了。
含徽深吸一口氣:
“好,是要再問問混沌城。”
花月與沉蕭走出來。
偌大九霄,入目之內都是靈氣繚繞,花月卻覺得冷到打顫。
她聲音嘶啞:“怎麼會?我們可是天命之人,長老怎麼能這麼對待我們?!”
把他們當空氣不說,眼中的厭惡竟然毫不掩飾,尊人們可是說了,要看重他們……
沉蕭搖搖頭:
“花月,走到現在,即便我們殺死黎扶,也活不了。”
黎扶死時,就是他們可以去謝罪的時候。
林道門、乘雲宗、蓬萊、佛陽派,整個九霄,誰不在心裡對他們生出怨氣?
雖說他們是天命之人,是一線生機。
但要是沒有他們,就不會出現鬼煞主,出現滅世危機啊!
花月想反駁,但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黎扶剛剛降世的時候,她還能挺直腰板,理直氣壯說一句有沒有他們,都會有鬼煞主。
但一路到現在……
確實因為他們,九霄被反複重創,尤其是九霄長老,其中有五個都是替他們死的。
“天命之人”四個字,藏住了後麵所有的晦暗。
他們就算殺死黎扶,恐怕也會被再無忌憚的各大宗門,千刀萬剮平怨!
想到這裡,花月打了個哆嗦,下意識握緊沉蕭的手,手指冰冷,聲音顫抖:“蕭郎……我們該怎麼辦……”
沉蕭長歎口氣:“走一步算一步吧,一切皆有因果,或許,人總是要為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
花月打了個寒顫。
她想到當初在泰明時。
那時候,她與沉蕭結為道侶,沉蕭放不下俗世,她就隨他回去。
後來,看著黎扶以“沉蕭妻子”自居,看著那些凡人稱他們天生一對,又聽說了他們青梅竹馬的過往……
花月看那黎扶,越來越不順眼。
——她身上還有氣運加身,又讓自己不痛快,便有了出手的理由。
眾叛親離、千刀萬剮。
那倒下的一個又一個凡人,還有黎扶一天比一天絕望的眼神,都讓她愉悅。
花月清晰記得。
她明明已經把黎扶逼到絕境,竟然還有人願意幫她,助她前來“報仇”。
真是好笑,一個凡人,怎麼找她報仇?
花月玩心起。
不僅上演一出“殺人未遂”,還在公堂之上,又用一道符篆表演了“背叛大戲”。
當時的畫麵可真好玩,那個凡人叫什麼來著?
好像什麼月?
花月隨手而為,根本記不住她的名字,隻記得她和自己名字撞了一個“月”字。
真是給她臉,竟然也敢叫“月”?
花月害死的人太多,記不住那人,若不是黎扶上九霄,恐怕在時間當中,她連黎扶的名字都要忘。
當時,那人不可置信,瞪著眼睛被摁在地上,黎扶同樣不可置信,身體搖搖欲墜,想說話,卻因為控製符發不出聲音。
她想看兩人互相指責、埋怨,最後反目成仇。
可惜,那叫“月”的凡人竟然沒有再指認黎扶,也沒有質問叫屈、將一切又推給黎扶。
而黎扶,出來後就各種擊鼓,四處求人,想儘辦法,想要救出那人。
“——花月,我詛咒你,被阿黎劍斬,不得好死!”
花月打了個哆嗦。
她又想到後來那叫“月”的女子被判斬刑,她去了菜市口,想看她咬死黎扶,到時候衙門再把黎扶捆來,讓她們上演互撕大戲。
沒想到,那人隻是遠遠看到她,就喊出這麼一句話。
花月當時不明白。
現在卻想,她到死都沒怪黎扶,卻咒罵她,難道……那人知道了什麼?
她怎麼知道的?
還有那句詛咒的話,當年她不覺得有什麼,如今想起,隻覺得遍體生寒,忍不住一陣陣戰栗,毛骨悚然。
當年的事情,本來都不重要,該全部忘記。
但因為黎扶存在,這七十年她不斷回憶,尤其是每次受挫,當年的事情回蕩在腦海,一天天過去,反而越來越清晰。
花月第一次產生一種情緒——
後悔。
她後悔了。
當年,她怎麼就招惹上黎扶呢?
“花月?”沉蕭見她沒動,疑惑回頭。
花月看著他,眼瞼輕顫:
“沉蕭,你後悔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