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扶看向他,表情有些複雜。
曲山茫然,撓撓頭:
“你這是什麼眼神?怎麼感覺還挺溫柔?”
黎扶竟然會這麼“溫柔”的看他,曲山大為震驚,甚至默默往後挪動,頗為不安。
不妄拍了拍他的肩膀,真心安慰:“沒事,你彆害怕,她那眼神叫做憐憫,她很心疼你,不會害你的。”
孩子,那是看傻子的憐憫眼神啊!
曲山看向不妄放在肩膀上的手,表情古怪,一言難儘:“她心疼我,你不會吃醋嗎?不過你放心,我有小丫,雖然她死了,但我不會忘記,不和你搶!”
不妄:“……”
又多了一雙憐憫的眼睛。
曲山撓撓頭,很是不理解,乾嘛都心疼他?
他竟然這麼討喜嗎?
屠仙抱著牌位,聲音輕輕:“曲山,要不多吃點魚吧。”聽說吃魚補腦,能補點是點。
曲山聞言,突然看向銀魚,笑得不懷好意。
他頭頂黑角微動,搓搓手:“嘿嘿嘿,聽到沒,他們讓我吃魚,小家夥給我小心點,要是再不聽話,我就清蒸了你!”
銀魚抬頭看向他。
一刻鐘後。
曲山的慘叫聲響徹忘川。
九霄。
自蓬萊回來後,九霄很安靜。
石碑碎裂,九霄長老們也不過是安靜看著,隨後又各自散開,並未說什麼。
隻有含徽留下守著他們,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花月抿了抿唇,聲音輕輕:“二長老,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做?黎扶之前途經蓬萊,似乎有目的地,我們要不要提前做些什麼……”
鬼煞主越強,他們就越是危險。
過去那些自信全都消失,隻剩下無儘的擔憂與惶恐,一點點黎扶的消息,都讓她越發不安。
忘川的動靜是一個勢力的崛起,而這股勢力以黎扶為首。
含徽搖搖頭,打斷她:
“先什麼都彆做,你們好好修煉,黎扶還在忘川,等她有下一步動作之後,我們再做打算。”
事實上,究竟還能做什麼打算,含徽有些茫然。
辦法用儘,黎扶卻在越來越強大。
這時。
三清鼎中飛出一張傳訊符,直直飛向含徽。
她伸手接過,視線一掃,微微一怔。
花月小心翼翼試探:“二長老,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含徽皺著眉,半晌搖頭:
“你們先修煉,我還有事,等我回來會找你們,如今眾多怨鬼歸順黎扶,鬼煞主勢力變強,你們就在九霄修煉,哪裡都彆去,以免被怨鬼襲擊。”
說完,含徽匆匆離開,沒有給兩人解釋。
花月看著她離開的背影,苦笑:“我們還能去哪裡……”
自黎扶出現之後,兩人在修仙界的地位一降再降,從天之驕子變成如今。
雖說長老們都護著他們,說他們是修仙界的希望,但因為他們與黎扶的因果,修士們內心深處,對他們很是埋怨。
就連含徽,眼底深處藏著的也全是厭惡。
若非他們是天命之人,恐怕早就被殺掉泄憤。
四長老死後,花月不敢回太悟門。
沉蕭如今同樣回不去蓬萊。
他們隻能留在九霄。
沉蕭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閉上眼睛運轉靈氣,聲音輕輕:
“花月,修煉吧,九霄靈氣濃鬱,正適合修煉,我們的修為不穩,還需要鞏固,強大自身。”
黎扶變強的速度太快,他們怎能停下?
花月重重點頭。
她眷戀地靠在沉蕭肩膀上,握緊他的手,十指緊扣,眼神溫柔下來,“幸好還有你,蕭郎,我從不後悔當年與你結為道侶。”
花月到現在還能清晰想起當年。
有時候,她會覺得她與沉蕭這一對天命之人,是天道注定的姻緣。
要不然,從來都在太悟門修煉的她,怎麼會出門遊曆,又怎麼會機緣巧合路過泰明,偶遇重傷的沉蕭……
那時候,她在盛開的梨花樹上打坐,采天地靈氣修煉。
沉蕭已經瀕死,跌跌撞撞向梨花樹走來。
她原本隻是好奇地睜開眼睛,看上一眼,甚至帶著對凡人靠近的不悅。
卻見這將死的凡人男子伸出手,折了一枝梨花,收進懷裡,而後安安靜靜靠著樹,閉上眼睛。
原本一身清冷孤寂,仰著頭折下梨花瞬間,眉眼溫和下來,似有柔情。
——花月一眼便入了神,丟了心。
這樣一個臨死都要折一枝花,看似冷漠,實則溫柔的男人,怎能不讓人沉淪?
那是花月此生第一次心動,一次便丟了整顆心。
之後她救下沉蕭,引他入道,結為道侶。
哪怕沉蕭要回泰明,她也願意陪他回去,等他幾十載,等他俗世的妻子死去……
她姓花,初見時,他折下她打坐樹上的一枝花,讓她入了心。
又恰好,他們都是天命之人,是修仙界的一線生機。
怎麼不是天道指引?
花月閉上眼睛,露出甜蜜笑容。
哪怕如今他們的存在尷尬,哪怕很多人在心裡厭惡他們,哪怕危險重重,總在生死邊緣,哪怕黎扶要殺他們……
她有沉蕭,他們相愛,一切就都值得。
許久之後。
沉蕭緩緩睜開眼睛。
他也想到了入道那年。
已經記不清相識畫麵,更記不清是怎麼受傷的,隻記得自己快要死去,記得死在外麵、回不了家的難過。
記得倒下之前……他看到一樹梨花盛開,枯林當中,異樣的好看。
——那是黎扶最愛的花。
他跌跌撞撞過去,折了一枝梨花,小心翼翼放入懷中,嗅著梨花香氣,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