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淩晨三點。
謝斯衍在接電話。
荒唐做儘,他恢複了清冷的模樣。
慕嘉裹著床單,看他穿衣服。
西裝三件套一件件套回去,連袖扣都一絲不苟。
“並購出了點小問題。”
他係領帶時露出腕間抓痕,那是慕嘉在他把她抵在落地窗上時留下的,“司機七點半來接你。”
慕嘉突然抓住他領帶的末端,不鬆手,語氣輕飄飄地問:“謝總睡兄弟的前女友操作這麼熟練,華爾街教的?”
謝斯衍俯身捏住她下巴。
晨光中,他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陰影,說出的每個字都像冰錐:“慕嘉小姐勾引人時,倒也看不出是第一次玩火。”
說著,他拇指惡意地擦過她鎖骨上的吻痕,“不過建議下次換個對象,不是誰都像我這麼善良。”
混蛋。
門關上的聲音很輕。
慕嘉在床頭櫃發現一張黑卡,密碼是程予安生日。
她抬手準備把卡折成兩半,片刻,像是想到什麼,又把卡細致收好。
手機彈出財經新聞推送:謝氏集團聯合程氏科技正式啟動對新財富集團的收購。
窗外開始下雨。
慕嘉想起最後謝斯衍那個眼神——
像獵人在看陷阱裡掙紮的鹿;又像莊家看賭徒押上全部籌碼時候的雲淡風輕。
慕嘉攥緊手指,她不會讓他如願的。
——
謝斯衍從並購案的會議室出來時,天色已亮。
他鬆了鬆領帶,眼底倦意未消。
修長的手指在文件上簽下最後一個名字,鋼筆尖在紙麵劃出淩厲的弧度,像他這個人——
冷淡、鋒利,不容僭越。
周敘跟在他身後,忽然壓低聲音笑道:“謝總,昨晚在‘浮金’看見你了。”
謝斯衍沒應。
“你和嘉慕……”
周敘意味深長地停頓了一下,“她整個人掛在你身上,你倒也沒推開。”
準確來說,是嘉慕踮著腳吻他的喉結。
謝斯衍垂眸看她,手指扣在她腰後,沒拒絕,當然,大庭廣眾他也沒更進一步。
不至於那麼禽獸。
謝斯衍終於抬眼,語氣淡淡地解釋:“她喝醉了,認錯了人,在胡鬨。”
“你們後來一起走的,該不會什麼也沒發生吧……?”周敘挑眉,深知這位不是對女人縱容的性子。說完,他想到什麼又自顧自笑開,“不過也可能我想差了,謝程兩家聯姻在即,前途輝煌,一個女人怎麼可能讓你破戒……”
謝斯衍合上文件,淡淡地道:“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
周敘猛地噎住。
猜想是一回事,看他這麼光明正大承認,是另一回事。
“她自己湊上來的。”
謝斯衍嗓音涼薄,像在談論一筆無關緊要的普通交易,“程予安對她也不過是玩玩。這種情況圈子裡誰不知道,都分手了,我不用守著這個顧忌吧?”
嘉慕在程予安那幫人眼裡,不過是漂亮的玩具。
現在程予安都訂婚了,有了謝斯衍這樣一位位高權重的妻兄,怎麼可能還惦記著她。
形勢和家族都不允許。
“你還真是……把人家欺負到骨子裡去了啊。”
周敘想到這貨用儘手段,逼迫兩人分手時那架勢,暗暗地歎。
——好好的姑娘,怎麼竟然這麼不走運,撞謝斯衍手裡了呢?
他感慨半晌,忽然想到什麼,“……算了,事已至此,對人家好點吧,阿衍。”
能拿到點補償款,這也算她不枉跟程予安談一場。
——
婚禮後台。
嘉慕踩著高跟鞋,裙擺掃過地毯,腿根還殘留著隱隱酸疼。
她沒經驗,昨夜醉得昏沉,疼時隻記得攥緊他的襯衫,而謝斯衍扣著她的手腕,動作又狠又冷,像在懲罰誰。
她正出神,化妝間的門突然被推開。
謝斯衍站在門口,西裝革履,眉眼如霜,仿佛昨夜抵著她喘息的男人是幻覺。
嘉慕指尖一顫,口紅在唇邊劃出一道豔色。
他目光掃過來,在她泛紅的膝蓋上停留一瞬,又漠然地移開。
周敘跟在後麵走進門,察覺到空氣裡淡淡的詭異氛圍,笑著打趣緩和:
“嘉慕今天當伴娘嗎?”
——給前任當伴娘,虧謝斯衍提的出來這麼人渣的要求。
他也真是狠心,不計較手段要為謝家和妹妹的婚姻保駕護航,斬斷她念想。
慕嘉抿掉唇邊溢出的口紅,看了一眼謝斯衍。
見他隻是清清冷冷地站著,沒任何反應,才衝周敘點點頭:
“是。按照謝總的要求。”
——這一眼,就有點楚楚可憐那意味了。
周敘看了心疼,他扭頭看了看謝斯衍,見對方依舊八風不動。
男人徹底無視她,擺明了不準備對昨夜認賬。
兩人恢複成陌生人的交情。
意識到這一點,慕嘉低頭攥攥裙擺,再開口時,她已經調整好了情緒,“我要換衣服了,謝總和周總,你們請吧。”
周敘率先出門。
謝斯衍跟在他身後,就在他步子邁出一半時,不知道想到什麼,他忽然回過身來,看著她片刻抬步走到她跟前。
慕嘉抬頭。
四目相對,謝斯衍伸手,拇指擦過她唇角,力道不輕不重,“口紅花了。”
他收回手,語氣涼薄,仿佛剛才什麼也沒發生,“下次彆塗這麼豔,不適合你這種寡淡的長相。”
慕嘉:“……”
——慕嘉自認為長得不差。
清清純純小白花,在學校時追她的人不少,從高智商學霸,到小有家境的中產小開……她跟程予安談戀愛,也並不是衝著他的家境。
他們是彼此名正言順的初戀。
正經談的那種。
但誰能想到,談了兩年半,其中有一半時間,他都在被謝斯衍各種明裡暗裡,暗示她分手。
當初,她就不該認識他的那些朋友。
誰能想過當初京大霽月光風的學生會主席,高嶺之花,拒人於千裡,在畢業幾年後暴露出這種利益至上不擇手段的商人品性……
真是令人下頭!
慕嘉托腮思考了半天,也沒弄清楚,剛才謝斯衍特意來化妝間,是專程為了嘲笑她不會塗口紅,還是想說她長相寡淡的?
她低頭看了看指尖,那裡還殘留著昨夜他指腹的溫度。
“慕嘉,該上場了!”伴娘在門外催促。
她回神,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出。
——
婚禮很快開始。
新娘挽著父親手臂緩步入場,燈光溫柔,花瓣紛揚,滿座賓客微笑注視。
這是慕嘉第一次見到謝父,他年近五十,但看著氣勢排場,目光銳利,一看就是上位者當久了。
慕嘉站在伴娘隊列裡。
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越過人群,落在等待接新娘的新郎官身上。
程予安走過來了。
他穿著白色的西裝,跟新娘身上的婚紗禮服搭配成一套。
就在慕嘉感覺克製不住眼眶泛紅時,她目光往旁邊挪去,正好看到謝斯衍西裝筆挺,修長的手指搭在膝上腕間帶著名貴手表,坐在前排觀禮。
神色淡漠,仿佛這場婚禮與他毫無關係。
他的目光從新郎新娘,挪動到她身上,片刻,凜了凜眼眸——
慕嘉感覺剛才泛起來的哭意止住了。
她憤憤地看著台下置身事外的男人,心裡升騰起一股隱秘的恨意。
高嶺之花是嗎?
她慕嘉平生最大的愛好,就是把高嶺之花拉下神壇,看上位者低頭,高貴者折腰。
於是,婚宴結束,慕嘉主動朝路邊那輛京a車牌路虎走了過去。
她裝作擺弄著自己純白色的抹胸小禮服,頂著一張純欲的臉,半晌為難跟他道:
“這裡好像不好打車,謝總,載我一程好嗎?”
搭車搭到新娘哥哥頭上。
這借口也是非常拙劣。
謝斯衍懶散地坐在豪車駕駛位上,透過車窗上下打量她。
像在待價而沽一件商品。
周敘在後排看著這一切,心想這姑娘膽子還挺大……
靜默半晌。
謝斯衍到底點了頭。
他掐滅指尖的煙,對她道,“上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