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帳篷門簾被掀開，一個花白胡子的矮人進來。
李萬基在暗處向他看去。
那名矮人並沒披甲，穿了件灰色麻衣，手裡拎著一盞昏暗的煤油燈。
他先是舉著煤油燈，緩緩走向被綁在床榻上的矮人士兵。
看著這些痛苦的士兵，花白胡子矮人眼神複雜，有憐憫，有無奈……
他俯下身，湊近那些痛苦呻吟的士兵，戴上手套，輕輕撥開他們皮膚上隱約可見的青色脈絡附近的毛發，嘴裡不時發出幾聲低歎。
接著，他用手摸了摸士兵們滾燙的額頭，感受著他們的體溫。
查看完這些，他從腰間的布袋裡掏出一塊破舊的抹布，蘸了蘸一旁水盆裡的清水，輕輕擦拭著士兵們臉上的汗水和汙垢。
擦完，發出一聲喟歎：“唉，可憐的孩子們！”
矮人站起身，轉身走向擺放著奇怪瓶子的角落。
他將煤油燈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燈光照亮了那些散發著幽光的瓶瓶罐罐。
他拿起一個瓶子，對著燈光仔細端詳。
隨後，他從懷裡掏出一本泛黃的小冊子和一截短短的炭筆，在冊子上認真地記錄。
記錄完畢，矮人又在那些瓶瓶罐罐之間翻找起來，終於，他找到了想要的東西。
他拿起一個細長的玻璃滴管，從一個瓶子裡吸取了一些濃稠的綠色溶液，然後又用另一種瓶子裡的液體稀釋。
他再次回到床榻邊，扶起一名矮人士兵的頭，將稀釋後的液體緩緩喂進士兵的嘴裡。
那名士兵似乎本能地抗拒，喉嚨裡發出嗚嗚的聲音，身體也微微掙紮著。
但花白胡子不為所動，隻是輕聲安撫道：“忍著點，孩子，挺過去就好了。”
喂完溶液，矮人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守在床邊，眼睛緊緊盯著士兵的反應，時不時伸手摸摸士兵的脈搏。
李萬基躲在暗處，大氣都不敢出，眼睛死死地盯著花白胡子。
剛才稀釋溶液的時候，他聞到了味道。
可以確定，瓶子裡裝的就是汙穢之血。
不過，是被稀釋了，味道很淡。
突然，原本還在微微掙紮的士兵身體猛地一僵，隨後緩緩放鬆下來。
花白胡子察覺到異樣，他雙手顫抖著再次探向士兵的脖頸，試圖尋找那微弱的脈搏。
“第十九個實驗體失敗。”
花白胡子拿著泛黃冊子又開始記錄。
記錄完，他拿起煤油燈，緩緩朝帳篷門口走去。
“要走？”
李萬基心中一動，他覺得不能再這樣不明不白地繼續躲下去了，必須要從這個矮人這裡問出一些關鍵信息。
哪怕這種行為過於冒險，但那又何妨？
他將回城卷軸掏出，苗頭稍有不對，李萬基立馬使用跑路。
他身形一閃，從藏身之處躍出，手中樹枝一橫，攔住了矮人的去路。
與此同時，他迅速伸出左手，捂住了花白胡子矮人的嘴，低聲喝道：
“老實配合，不準大喊大叫，否則殺了你！同意就眨眨眼睛。”
矮人瞪大了眼睛，滿臉驚恐地看著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手中的煤油燈劇烈搖晃。
短暫的慌亂後，矮人緩緩眨了眨眼睛。
李萬基微微鬆了口氣。
他警惕地觀察著四周，確定沒有引起外麵其他人的注意後，才慢慢將手從矮人的嘴上移開，不過樹枝依然緊緊抵在矮人的脖頸處。
花白胡子看來是比較惜命，李萬基放手後，並沒有大喊大叫。
“你是誰？”
花白胡子懵了，什麼叫我是誰？
你一個人類，半夜闖入軍營，跳出來伏擊，然後問我是誰？
這讓人怎麼回答？
“呃，我是格魯姆。”
“誰踏馬問你名字了，我是問你，你什麼身份？”
花白胡子嚇了一跳，打了個哆嗦，結結巴巴地回話：“我、我是軍醫。”
“你剛才在乾嘛？” 李萬基冷聲質問。
格魯姆咽了口唾沫，“我，我在做實驗。”
“拿活人做實驗？還是自己的同胞，真是喪心病狂！”
“我…… 我也是奉命做這些實驗。我一個小小軍醫，隻能聽令行事。”
李萬基指著那些瓶瓶罐罐，“這個問題很重要，你要如實回答。”
“這些東西，誰給你的？”
格魯姆順著李萬基指的方向看去，嘴唇顫抖了幾下，最終囁嚅道：“是…… 是長老院給的。”
“長老院？”
李萬基心頭一驚，假村長和長老院扯上關係了？
接著又問，“做這些實驗的目的是什麼？”
格魯姆瑟縮著肩膀，聲音發顫地說道：
“長老院宣稱，隻要能研發出有效的藥劑，就能大幅激發士兵們的潛能，打造出一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無敵之師。”
“他們說，有了這樣一支軍隊，矮人部落將在這片大陸上所向披靡，再也不會受其他勢力的欺壓，能夠稱霸四方。”
李萬基聽得冷汗直冒，“瘋子！就沒一個正常人。”
不過，當初交給假村長的【汙穢之血】隻有一小瓶，如何打造軍隊？
“那些稀釋的藥劑是什麼東西？”
格魯姆抬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那些稀釋藥劑，是從我們部落礦山深處一種特殊礦物上提取的礦油。這種礦油十分神奇，與原液混合後，能大幅度降低其毒性。”
“最後一個問題。你有沒有見過一個中年人族？大概四五十歲。”
“有，有。” 格魯姆忙不迭地點頭。
“當初在長老院，就是一位中年人族出來給我們講解原液配比，以及怎麼記錄實驗數據。長老院的人都對他畢恭畢敬，我當時還納悶，我們怎麼跟一個人族扯上關係了。”
李萬基暗自思忖，“假村長果然和長老院扯上了瓜葛。”
按照格魯姆的說法，當時接受培訓的不止他一個。
那麼，整個矮人部落，像這樣慘無人道的實驗，時時刻刻都在進行。
難怪要強製征兵，原來是喪心病狂地做活體試驗！
李萬基一腳踹翻了放置瓶瓶罐罐的桌子。
隨著桌子轟然倒地，瓶瓶罐罐劈裡啪啦地摔落在地，玻璃破碎的聲音在寂靜的帳篷內格外刺耳。
濃稠的綠色溶液與礦油混在一起，在地上蔓延開來，散發出一股刺鼻的氣味。
格魯姆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呆立在原地，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地看著李萬基。
瓶子破碎的聲音也引起了巡邏士兵的注意，朝著李萬基所在的帳篷靠近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