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啊……你也快不行了麼……”
“……唉……”
高天之上，走過光暗之間，身披白布的身影緩緩的走到了一處灑落著無序的時與空間，隱約顯現出世間百態的廢墟。
祂走進這廢墟的深處，周圍的斷壁殘垣正在緩緩的浸染上一絲血色的同時，像是時光倒流那般的緩緩重建。
但祂沒有理會，緩緩的走向最中心那慢慢浮空的三塊巨大石碑，三個石碑上有三幅麵孔，分彆看向過去，仰望未來，注視現在。
三塊石碑正在緩慢的重組……
慢慢的重組為，命運。
“唉……”
祂看到這一幕時，都能確切的回想起自己的老友一邊吐著血，一邊親手砸碎了命運的輪盤，將一切既定的命運也同樣給砸碎。
但是現在，命運正在重組，被一絲絲扭曲的血色強硬的拚湊回來，無數隻從黑暗伸來的大手分彆握著絲線，操控著底下無知的傀儡，譜寫出自己所鐘愛的戲曲。
昔日昏暗無光的未來又要重現，或許再過個幾十年，又要迎來重啟的結局。
很抱歉，這一切自己都無力阻止，甚至就光是自身的存續，也已經維持不了多久了……
但。
祂偷偷看了一眼下麵，然後細想了一番，終究還是做出了決定。
與其在苟延殘喘個幾十年……這一次好不容易才有了破局的契機，那麼就乾脆讓結局來的快一些吧。
……
這是哈姆睡著的第三天。
西爾維亞又檢查了好幾遍，也試過了各種治療用的方法，但就是醒不過來，偏偏又找不出什麼問題。
非要形容的話，就像是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一樣，西爾維亞都想過要不要給這丫頭兩拳看看能不能醒過來了，不過想想還是算了。
而且……
不知為什麼，哈姆在沉睡過程中，西爾維亞對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並且越來越強烈，那是什麼？惋惜？還是痛心？為什麼會有這種情緒？
但西爾維亞可以確定的是，哈姆這孩子，應該身上有一些自己所不知曉的東西，像是薇拉給自己說過的那種共感能力。
那種有點像是自身銀龍權柄，又有所不同的能力，會不會是導致這種狀況的原因之一？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呢……”
“那個……我正好知道要不要聽我說說？”
“？”
她猛的一回頭，就看見了一個人類的老人出現在自己身後，臉上燦笑著，當即西爾維亞抬手就是一發空間禁錮——
“唉！彆隨便動手啊！是我！幾千年前經常來龍穀的那個人類！”
“你還是幼龍的時候，我還逗過你呢……哎呦！”
抬手將空間禁錮化解，但薩法斯隨後被捏著拳頭的西爾維亞打的抱頭鼠竄，她再一會兒的驚慌之後，確實認出了來者是誰。
但那就更應該打了。
要不是這老登把愛德華放進龍穀，之後也不會發生那麼多破事兒！
越想越氣的西爾維婭給這老登狠狠來了幾拳之後才平複心情，隨後才意識到這貨先前說的什麼，開始焦急的問道：
“你知道怎麼回事？”
“嗯，你也知道先前我在哪裡，事實上這孩子進來之後我就察覺到了。”
薩法斯捋了捋胡子，低頭沉默片刻之後，轉頭看向西爾維亞，眼神變得有些滄桑起來：“話說你都長這麼大了……在說明哈姆身上的原因之前，你知道那個愛德華所引發的這些災難中的細節是什麼嗎？”
聊到這個沉重的話題，西爾維婭眼神頓了一下，她無疑是知道一些的，但終究不是當年事件的真實經曆者，所以隻是了解個大概：
“我隻知道愛德華……先是你把他放進龍穀，他用不明手段奪舍成為了黃金龍，然後吞掉了半個鏽鐵龍的屍骸奪取權柄。”
“……然後就是，他又襲擊了曾經的銀龍，殺死並吞噬，剩下半數權柄傳承到我身上。”
“之後就是這千年以來一直襲擊外界的巨龍，吞噬龍魂，然後用銀龍權柄支配變為自己的傀儡……我不太明白他的具體目的，似乎是要湊齊四大高位龍種的樣子？”
“是這樣沒錯……有些細節部分你還不知道，我且問你，你知道為什麼四大高位龍種之中，隻有黃金龍沒有權柄嗎？”
為什麼？這一點西爾維亞也很想知道，銀龍可以並結共感其他龍族的力量，青銅龍可以觀測並重現過往時間，而鏽鐵龍則是可以創造出甚至具備時間的小世界。
那為什麼黃金龍？唯獨隻有這隻高位龍種沒有被龍神賦予的權柄？這一點希爾維亞也不知道，但是其中肯定有些不同之處才對。
“嗬嗬……因為黃金龍，與其說是同為龍神創造的四大高位龍種，不如說，是受龍神眷顧者，才是黃金龍。”
“黃金龍的根本，乃是龍神的神眷者，本質上是巴哈姆特的行使意誌的代言人！”
！
西爾維亞這下確實是有些震驚，不光是因為黃金龍的本質，而且按這個理論反推過來說……豈不是龍神巴哈姆特真實存在，並且活著？
“那豈不是巴哈姆特真實存在？既然發生了這種事，那祂為什麼不出來阻止……”
等等。
西爾維亞突然想了某條剛走不久的大黑龍，嗯……第一次出場保住自己，然後隨後一路殺到魔族救下哈姆，然後爆殺愛德華。
嘶……
有沒有一種可能……人家確實管了，隻不過出場的時間有點晚呢？
“放心，你先前遇到的那條黑龍不是巴哈姆特……實際上我現在才要說的正事，才和真正的巴哈姆特有關。”
“嗯？”
薩法斯的臉色變得肉眼可見的嚴肅認真，和略帶傷感，想要開口的時候嘴唇囉嗦著，很明顯，把這些東西說出來，他本身也其實仍然存留著些許猶豫。
不過最後還是歎了一聲氣一般的開口：
“知道為什麼巴哈姆特沒有管這些事嗎？”
“……因為從最一開始，愛德華在來自深淵的禁忌力量的幫助下，攥奪了黃金龍之後，就借著龍神的神眷者身份，靠近了虛弱沉睡中的巴哈姆特，”
“然後，巴哈姆特的原初龍神之魂，被他撕裂並且奪取了一半！”
“！”
“這不可能！巴哈姆特……哪怕是四大高位龍種，也最多隻是近似神明！終究還隻是凡人，怎麼可能真正的傷害到作為神明的巴哈姆特！！！”
這下西爾維亞是真的震驚了，眼神狂震，自己種族的神明竟然從一開始就被謀害？而且自己竟然還一無所知……
而且那到底是怎麼做到的？身為神眷者，使用神明本身的力量去撕裂神明，這根本就是倒反天罡！那怎麼可能做到！
“原因同樣也讓我挺震驚的……你知道嗎？巴哈姆特是龍神，但那隻是種族上而言的，真正的權柄，乃是命運。”
“命運龍神：巴哈姆特。總而言之，就在那千年前的某一日，連我也不能理解的，這位神明親手砸碎了自己的權柄和神國，放棄神位。”
“也正是因為如此，當時虛弱到近乎瀕死的巴哈姆特陷入了沉睡，然後委托了另一位神明——晨曦，讓自己的靈魂轉生，從此，就不會存在命運龍神。”
“……那個愛德華就是趁這個時候，引導來自深淵的力量，將巴哈姆特撕裂為兩半，轉生體也隨之變成兩體。”
“然後，他在那個過程中，就憑此篡奪了一半的原初龍神之魂，一個轉生體死去。”
“至此，原初的巴哈姆特，真名和靈魂都隻剩下了原先的一半，本身殘存的記憶也被封存。”
“……”
聽完這一大段不為人知的曆史，西爾維亞腦子暈暈的，因為實在是有點太過震驚了，什麼深淵，什麼龍神被撕裂然後轉生……
但事實好像就擺在那裡，但西爾維亞深呼吸幾口氣，勉強平複了一下心情之後，又問：“那你和我說這些有什麼用……你不是說哈姆這孩子有什麼問題嗎？”
“我話都說到現在了，你應該也差不多有點猜測了吧……”
“……那些猜測可以等我之後冷靜下來之後再去細究，現在我問的是這孩子身體狀況問題。”
西爾維亞嘴角抽動，實在不想把某熊孩子平日的表現和神話中的龍神聯係起來。
哈姆？
巴哈姆特？
如果這要是真的，那好像也能對應的上真名被拆成兩段這一情況，但為啥還能是從中間拆的？
而且哈姆沒有龍魂傳承的原因，也可以得到解釋了……龍神自己就是祖宗，有誰能傳給祂呀！
隨即薩法斯接下來的話，就立刻讓西爾維亞從頭冷到腳趾尖：
“因為愛德華還沒死。”
“……不對，這麼說並不正確，那家夥絕對死透了，被賣了還以為自己賺的傻，呸。”
“沒死的，是另一半的原初龍神之魂，以及命運龍神本身。”
“……沒死？”
西爾維亞囉嗦著嘴唇，雖然暫時還不太理解，這人好像死了，但又好像沒死成的一些奇特說法……但大體是可以理解的，就是這事還沒完。
……這是不是有點太離譜了，那狗東西被挫骨揚灰都不止一次了，為什麼還能繼續蹦出來搞事？
“巴哈姆特拆分自己權柄的過程相當漫長，過去先被拆了下來，然後鑄就了青銅龍。”
“再然後是現在，和未來，現在則是被賦予了白銀但此刻也被拆分成兩半……至於最後的未來，隻有完整的命運本身才能窺見。”
“愛德華不斷的吞噬龍魂，製造龍災，意圖找到存放青銅龍的圖書館，就是為了湊集這三種權柄！”
“也因此，我會一直守在那裡，但是命運龍神還沒有死透，青銅龍本身也終究隻是權柄化身之物，在這之前，愛德華憑借一半的原初龍神之魂無法打開那裡的大門。”
“……所以才故意設局，把哈姆也騙到了那裡去？”
一切都串聯起來了，對方一開始的設局，就是為了引出哈姆，同時設計各種巧合，就是為了讓另一半的原初龍神之魂緩慢蘇醒，並且逐漸喚醒命運。
西爾維亞已經認識到了，很明顯的對方是想要登神，成為命運！
“現在對方正在蘇醒，並且試圖呼喚另一半的龍神之魂，哈姆才迫不得已本能的用沉睡來抵抗這種呼喚。”
“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破壞或者阻止這場登神儀式？不光是哈姆或是整個龍族，那個瘋子絕對會……”
“這個其實你不用太擔心，事實上我們這邊還有一個應對計策。你先暫時不用做什麼，等我消息就好。”
說到這裡，薩瓦斯臉色也略微的怪異和奇妙了起來，西爾維亞又皺著眉頭詢問：“你要去做什麼？怎麼應對？”
薩法斯沉默片刻之後，回答：
“……搬救兵。”
“搬救兵？這能讓誰來幫啊？難道……”
說到這裡，西爾維亞的臉色也怪異了起來，變成和薩法斯同一個臉色的樣子，然後下意識摸了摸褲兜裡的黑色鱗片。
……她好像知道要去找誰了。
“話說你知不知道那條黑龍的真實身份？”
西爾維亞又問了，她覺得對方應該知道，然後果不其然，薩法斯沉默的點了點頭：“祂……我雖然不知道對方的名諱是什麼，腦袋裡大約有多少殘存的記憶碎片。”
“但我可以告訴你祂的來路，你之前還記得吧，巴哈姆特有兩個轉生體，其中一個的原初龍神之魂已經被愛德華奪走了……”
“但身體還在，不過孵化的幾率很渺茫，而且最多也就是頭無腦龍獸……”
“等等，你先停一下，照你這個意思，是說……”
西爾維亞的臉色這下子變得更怪了，然後開始活動自己的腦細胞，顫抖的說：“你是說，那條黑龍就是……不對，是不是有點太離譜了？你說了這隻是頭龍獸對吧？”
“……我也不信而且很想否認，但是就從血脈鑒定結果而言，確實這樣。”
麵對薩法斯的點頭確認。西爾維亞腦袋暈暈的，不過好消息，先前不是還在想，對方到底是自己的祖宗還是一個八歲大的孩子嗎？
現在這個問題解決了，兩個都猜對了。
是才八歲大的祖宗。
“……我當時或許就應該把兩個蛋都抱回來，話說現在龍在哪？”
“啦啦啦……突然有種想打噴嚏的感覺，是誰在念叨我？”
正在前往法瑞斯帝國首都去揚了奧古斯都的路上的，墨非斯托撓了撓鼻子，環顧四周。
“算了，什麼事都可以先放一邊，還是把那狗東西揚了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