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圓之夜。
朱雀河頭,醉月樓。
南知夏坐在靠窗位置,秋波般明亮的眸子,從窗外河景夜月收回,微笑道。
“我很喜歡在這樣寧靜夜裡看水光月色,但這段時間,皇城內卻是一直都不平靜。”
她聲如同清泉擊石,清清脆脆,起身提起一壺佳釀,為坐在對麵的趙無羈斟上。
“無羈,這次真是要感謝你,出手搭救了南台,否則他要是在那些無上教狂徒手裡出什麼意外,我南家可就沒人傳宗接代了。”
“姐,你真是太過擔心了,我能有什麼事兒,當時我就算打不贏,跑還是能跑的。”
南台嬉皮笑臉,又對趙無羈嘿嘿一笑,“不過還是要感謝咱未來的姐夫來,未來姐夫,我敬你一杯。”
“你呀!”
南知夏無奈斜兜一眼南台,雙頰梨渦隱約隱現笑意,端起茶杯,“無羈,我便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趙無羈搖頭拿起酒杯,“知夏,你們都太客氣了,這麼客氣,不會是想跟我這小太醫劃清界限吧?”
“你這是哪裡的話”南知夏呆了一呆,旋即俏麵微紅,如腮凝新荔。
“哈哈,未來姐夫,你武藝高強,人品又好,長得英俊,醫術也好,還會煉丹,我可不允許我姐跟你劃清界限來,再喝!”
南知夏白了眼南台,又凝望與南台對飲的趙無羈俊逸側顏,心內種種複雜,化作唏噓一歎。
“的確什麼都好,可惜,這世上不是什麼人都具備絕佳的修行資質,我若是能拿到聖器,興許還能悄悄為他檢測一番”
心裡雖是如此想著,她卻並不抱什麼希望。
當世靈氣枯竭,修行資源匱乏。
故此,各大留有修仙途徑的勢力,都是嚴格把控渠道和訊息,隻挑選靈性最頂尖的人納入門牆,傳授衣缽,踏入仙途。
其他任何人,哪怕擁有一定靈性資質,為免本就短缺的資源浪費,發生不必要的競爭,都是會被淘汰。
甚至若有資質較差者,誤打誤撞得到古籍和資源真的踏上仙途,往往都會被奪取了資源和古籍,直接滅口,或是以術法消除相關記憶。
在如今的世界,靈性資質低的人,與沒有資質之人,都是統一被視作收割的對象。
天南四國各大皇室以及背後仙門洞天的套路,便是愚民,將修仙塑造為傳說。
對極少數隱約知曉的權貴,則設以資質論的門檻,統一資源,維護自身統治。
故而,她認為趙無羈不踏上這條路,其實才是最安全幸福的。
接下來,酒宴間三人談笑風生,觥籌交錯。
南知夏時不時詢問趙無羈近來施針的對象和行程,一副未過門的未婚妻關心未來夫君事務的狀況。
實則卻是在旁敲側擊,想要探聽出徐護法在天牢內透露給趙無羈的訊息,將話題往前段時間猖獗的無上教上引。
“姐夫,我跟你說,這無上教此次是吃了大虧,據傳方國師那日在城外與無上教母鬥法,已將那無上教母重創”
已是有些喝大的南台,半摟著趙無羈的肩膀道,神色興奮。
“姐夫你說,這世上還真有仙人啊?我打聽了,咱們整個玄國,似乎也隻有方國師會仙家術法,好像有什麼資質門檻,百萬人裡可能都沒一個有資質,陛下都……”
“哎,慎言,慎言,不能妄議陛下。”
趙無羈忙打住,又轉而回應南知夏的一些好奇疑問。
一場晚宴結束,趙無羈將姐弟二人送上馬車後,返回了官邸。
他望著院內早春盛放的櫻花,眼神從半醉的微醺狀態恢複清醒,回想方才晚宴上交談的內容,心中有些奇異。
“知夏過去幾年從沒這麼關心我的事務,怎麼現在倒是關心起來了”
他雖感奇怪,卻也沒想太多。
隻是覺得今夜的南知夏,似乎有些不同。
或者說,具備了仙道修為後,他隨之變強了許多的靈覺,隱隱覺得南知夏的身上似乎有些不同
“怎麼形容那種不同就像是一種淡淡的威脅感”
趙無羈皺眉思索片刻,逐漸找到了一種形容。
他也不能確定這種感覺,是否是錯覺。
表麵上看去溫婉嫻淑的南知夏,如今也不過是氣感境的內家武道實力,怎麼會有種淡淡的威脅感?
趙無羈隻道自己是有些敏感了,還未將人大家閨秀娶過門,就已經有些畏妻症狀了。
若是下次再有這種感覺,倒是得留意留意。
“大人。”
這時,小玥提燈走過廊道,橘色燭暈下,翠灣灣的新月眉兒微挑,欠身行禮含笑,“大人,您吩咐我這幾日去收集的煉丹材料,找齊了一半兒,還有些實在也是找不到了”
“嗯,找不全也沒關係,畢竟都是古丹方藥物,興許有彆的彆稱,待我再研究研究。”
趙無羈看著小玥稚嫩玉顏間塗抹得紅豔的口紅,不禁古怪,“小玥,你怎麼突然上妝成這幅模樣?……”
“啊?我是學著南小姐的妝紅扮的……不,不好看嗎……”
小玥唇角笑意凝了凝,黑亮雙眼忐忑,垂首盯著裙角。
趙無羈忍俊不禁,又裝作鄭重道,“適合你的,才是最好的,不早了,進屋歇著吧。”
“噯!”小玥應了聲,窘尬到心尖兒發顫,轉身時耳根已染了薄紅。
“夜裡風寒,大人也進屋歇著,跟小玥說說,今兒個見南大小姐都聊了些什麼?”
趙無羈知是這丫頭關心他,當即任隨進屋。
稍聊了幾句之後,便吩咐丫鬟春花,備好換洗衣物和洗漱熱水,隨後去了修煉室內繼續修行。
明日便是他可前往皇宮禦藥房輪值之日。
修煉數日下來,他也以自身靈氣施展術法熟悉了一番,已準備明日便趁機展開行動,探一探雲玉池。
若是能收獲諸多陰氣甚至陰髓,那便是皆大歡喜。
與此同時,南家府邸之內。
南知夏返回府邸之後,吩咐下人將喝醉的南台送去歇息,便徑自回了閨房,迅速換了一身夜行衣。
又對著銅鏡拿起眉筆和腮紅,在臉上添了幾筆,很快便從一個端莊淑雅的大家閨秀,變作了嬌媚兼俱,秀逸絕倫的女子,隻是一雙美目卻閃射著一股令人不敢侵犯的凜光。
“呼——”
南知夏拿起燈罩,吹熄燈火,稍稍轉動脖頸處的項鏈法器中心的源晶。
一陣微弱的靈力波動掠過,她的氣質和樣貌更是變化明顯,與平日迥異。
這時,一陣似有若無的聚氣傳音聲,倏從隔壁屋內傳來。
“知夏,聖母如今都已是受傷,楊堂主和蜚護法、徐護法皆是戰死,玄國皇室背靠琳琅洞天,深不可測,你傷勢才好,又要出門去?緩一段時間吧。”
南知夏眸光一閃,也是聚氣傳聲,“爹,你也清楚,我沒多少時間等了。
再過兩年,我便有二十歲,若還無法找到聖器,得聖母賜我聖露資源,我將再難踏入仙途。”
隔壁傳來一歎,“為父老了,昔日雄心也消退了。
相較於舉步維艱的仙途,為父其實更希望,你就此平平安安,幸福過完尋常人的一生,為父瞧得出,你並不反感無羈這孩子。
若是你無法踏入仙途,與他過完一生,為父也是此生無憾了,不像我和你娘,早便天人永隔。”
“無羈”
南知夏秀眉蹙起,眼神堅定,“爹,我還是要試試,你從小就想將我培養成無上聖女,我為了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付出了太多努力。
你受傷後選擇養老放棄,女兒尊重,但我不願放棄仙途。
若是失敗,我會和無羈成婚,過平凡人的一生。
但你覺得教裡培養你我這麼多年,我們知道這麼多秘密,教內會放過你我嗎?”
隔壁的聲音徹底沉默了下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事情既然已經走上正軌,豈是能說停就停的。
良久,才傳來一歎。
“無論無羈知道什麼,莫要將他卷入進來”
南知夏明眸一閃,戴上麵紗,回道。
“他很聰明,並未告訴我徐護法所留之話,我也不會直問暴露身份,但他最近去過景清宮,徐護法被抓之前,曾是從後宮方位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