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初合,朱雀河麵浮起了千盞蓮燈。
大型畫舫之上,絲竹管樂聲悠揚,諸多尋仙問道的達官顯貴在此聚會,觥籌交錯,談古論今。
“哎,當年要不是秦始皇焚書坑儒,焚滅了不少修仙以及煉丹的秘籍,說不準今時今日,我們這求仙會就是群仙會,在天上開盛會,哈哈。”
“與此雖有關聯,主要卻還是天地環境變了,明朝那時,也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
趙無羈為人低調,坐在角落處,聽著這些老生常談的話題,老秦焚書坑儒幾乎每年都被人痛批一頓。
他同時觀察周遭前來的達官顯貴。
此時,坐在畫舫最中央坐席位置區域的,便是刑部尚書郎卜若之,官職比他未來嶽父南濤還高。
一旁陪坐的還有熟人劉監正這個正四品官員。
“雲國邊境那場仗……打得有些蹊蹺。”
卜若之把玩著酒杯,談著邊境趣聞,“雲麟軍明明占了上風,偏巧白骨道四大白骨王帶眾多門人出現在那裡,救了虞國虎賁軍。”
“卜大人,依我看,白骨道是無利不起早。”
對座一位商會首領笑道,“他們趁夜渡河,把兩國傷兵帶走,煉成白骨傀,這等旁門左道的伎倆,陰狠毒辣,可是不安好心啊。”
“還好我們玄國這些年韜光養晦,不起兵戈。”
“是極是極,聖上興許已經和方國師一起鑽研出了仙道,否則乾國這些年虎視眈眈,豈會如此安靜。”
“不過,前些天那突然冒出的無上教狂徒,據聞九門提督大人已聯合林公公將之拿下,這些人”
說到這裡,氣氛為之一靜,卜若之也是微微皺起眉頭。
一名長髯老者立即岔開話題,“此事不可隨意打聽,啊,趙神醫,我這裡有本漢末古籍,乃虞國南蠻之地獲取。
若你能贈一瓶金槍烈火丹,哈哈,此古籍就歸你!”
這老者瞅見角落裡的趙無羈,頓時將其扯出攀談。
趙無羈取過老者的古籍,佯裝隨意翻了翻,便又遞回給對方,笑道,“吳司丞,我對此書不感興趣,若有漢朝相關方士古籍,倒可再看看。”
這吳司丞官職七品,主管司農,他也不怕得罪。
對方所謂的古籍,他隨意一看,就沒能引起九陰九陽珠觸動,顯然是假。
不過這也是引導了盛會進入到了古籍交流的環節。
除了皇室和一些頂尖大勢力從凶險秘地中搜羅的古籍,其他絕大多數流傳市麵的古籍,幾乎都不可能記載有真正修仙的法門。
如南知夏贈給趙無羈的黃庭內景經,也隻是記載了部分呼吸和固精的法門殘篇,屬於粗淺煉氣的範疇,比之一些厲害的武學都要差。
故而,求仙會這等古籍交流的盛會,欽天監都是任之由之。
真有人搜集到了重要的古籍,也正好直接收過來獻給皇上。
不過,趙無羈不同於尋常人。
很多對於常人無用的古籍,他拿來閱讀,卻就有可能引動九陰九陽珠內的地煞術法。
此時,隨著劉監正拿出一本古籍拋磚引玉,其他人也紛紛拿出自己收集到的古籍、古物作交流、交易。
趙無羈饒有興致瀏覽了一圈。
暫時都還未發現引起九陰九陽珠發生躁動的古籍。
倒是其中藏有陰陽二氣的古物,被他發現了幾個。
諸如古戰場發掘的唐朝將軍的盔甲部件,上麵沾染的將軍血液,便充斥陽氣。
又例如不知從哪座古墓摸出的陪葬明珠,充斥陰煞之氣。
趙無羈借著觀察的間隙,暗中以九陰九陽珠悄悄吸收。
這些不同朝代的古物,都是價值不菲。
他過去雖也接觸了一些,但幾乎都是少有蘊含了陰陽氣的。
場內的古物雖多,卻也隻有寥寥幾件存在陰陽二氣,他吸收了後,物品也並未發生變化。
一圈下來,陰珠內的陰氣便攀升到了1166縷,提升了足足24縷。
陽珠內的陽氣則是攀升到了346縷,提升了5縷。
此番可真算是收獲滿滿了。
“趙神醫,你彆光看啊,也拿些收集的古籍出來,讓我們開開眼。”
這時,一名中年男子拍著身前桌案上的酒壇,笑道,“我這裡雖沒有古籍古物,但卻有傳自昔日夜郎國的古酒。
這可是一甲子的洞窖陳釀青花郎,你不是也好烈酒?”
“哦?”趙無羈眼睛一亮,靠攏過去,“我看看。”
上了年份的烈酒之中,的確是存在陽氣的。
哪怕量少,至少還是有的。
過去他也經常收集烈酒,但好酒本就價值不菲,很耗錢財。
他湊近酒壇隔著封口嗅了嗅,識海陽珠已躁動起來,表明這壇青花郎的確是蘊含陽氣的好酒。
“莫大人,我手裡有本古籍《酆都誌》,倒是可以換這壇青花郎。”
趙無羈看向中年人,作揖道。
酒水內的陽氣一旦被吸收,便會迅速化為濁酒,通過酒氣變化就能察覺,趙無羈沒有再暗中吸收。
“哈哈哈,我對古籍不感興趣,我這酒,源自古夜郎國赤水左岸,隻換好酒。”
中年莫大人搖頭道,“或者趙神醫你賜我三顆金槍烈火丹”
提到金槍烈火丹,周遭其他人也都感興趣湊了過來。
有人表示趙無羈若肯拿出金槍烈火丹,都願作交易。
“卜大人,您常說雙膝有寒疾,何不請趙太醫,為你施針診療一二?”
不遠處,劉監正微笑對刑部尚書卜若之道,“我前些時日寒邪入侵,可就是趙太醫為我施針治好的。”
“哦?”卜若之訝然,目光瞧向不遠處人群簇擁中風度翩翩的趙無羈,頷首道,“趙金針之名,老夫也是聽過的,金針驅寒,真有奇效?”
“確有!卜大人大可一試。”劉監正撫須笑道。
卜若之若有所思,微微頷首,“他若是能治好老夫雙膝寒疾,老夫倒是還有一事願請他幫忙。”
劉監正聞言,對一旁星官李念薇輕語,讓其請來趙無羈,李念薇眼眸一亮,立即轉身去請。
“卜大人請我去施針驅寒?”
趙無羈訝然看了眼李念薇。
見少女對上他的目光後羞赧頷首應是,當即目光看向不遠處坐席中央的卜若之。
眼見劉監正正對他舉杯,他頓時明白,當下邁步靠近過去。
這卜若之乃是刑部尚書,管司法刑獄,持律令鐵卷,打好交道也不錯。
河對岸,一棟閣樓之上的雅間內。
一對眉如淡淡春山,眸如盈盈秋水的女子,遠遠瞧著河中畫舫的熱烈景象,抿了抿薄薄的嘴唇,心內搖頭。
這城內權貴盛會的歌舞升平,與城外流民瑟縮的草席,仿佛隔著九重宮闕。
她卻知曉真實狀況。
一心求仙的皇帝和已掌控局麵的國師,還有那隱於後宮的妖後,都是吃人不吐骨頭,以舉國資源而養仙。
她與父親蟄伏皇都之中,也是為謀教內大事。
始終覺得愧欠的,也便是蒙在鼓裡,甚至可能日後會被牽連到的趙無羈和南台。
而南台畢竟乃是同父異母的弟弟。
趙無羈卻乃是牽扯進來的外人,故此虧欠更甚。
曾經她是很反感婚約的存在,甚至恨不得痛下辣手,覺得縱然父親是欠下趙天朗的救命之恩,也應與她無關。
但與趙無羈相處往來之後,尤其這幾年,她卻已看到對方的變化,心中逐漸動搖。
尋仙問道,煉丹治病,救死扶傷,也沒什麼不好的。
至少看得出,趙無羈是真的在尋,在醫治病患,有所追求和誌向,而不是為捧皇帝臭腳才假意迎合。
隻是這世道,已然末法,資源匱乏。
哪怕真有慧根靈性者,若非頂尖,也難得道。
因此,二人如飛鳥遊魚,並非一個世界。
不過便是日後踏入仙途,能以悠長的生命送一程有趣的故人,就如飛鳥貼近湖麵,與遊魚蜻蜓點水的邂逅。
這也算是一番紅塵情心的洗練。
“求仙會,我也應邀來瞧了一眼這會上多是假求仙,或許唯有你是真求仙”
她將素手按在脖頸冰涼項鏈上,感知到法器傳來的輕微震顫,戴上淡粉麵紗,一隻手提起裙裾,轉身悠然下樓。
求仙雖好可世人豈知,仙不是求來的,一人一山方為仙,有能者,才可獨立山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