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揚或許已經在心裡打好了腹稿,一會兒到場下時繼續像上次那樣抱怨束龍的粗暴與不守規矩,說不定一通哭鬨還能爭取來一個新的遊戲機。
另一邊想到今天家人就在台上看著的李子旭心裡充滿了迷茫,是否還要勉強父母繼續支撐自己這昂貴的夢想與愛好。
他的家境其實也還不錯,但也不是能經得住他肆意揮霍的程度,為了心中的賽車夢想他已經放棄了生活裡太多的其它。
舍不得買新鞋新衣服,舍不得買最火的漫畫和最火的玩具,哪怕隻是一個不到五十塊的戰鬥陀螺他都想省下來攢一套可以肆意揮霍的新胎。
學校組織春遊秋遊,同學們都有最新的s聯機打遊戲,他卻連打個電話都要找班主任借手機。
到現在車也沒練出個名堂,學習成績也一塌糊塗,家裡為了這些事情爆發了數不清的爭吵,到現在看來一切是否還值得?
賽車的世界或許並不存在勤能補拙,沒有天賦就連被投入的資本都沒有,或許隻有極少部分的人才有所謂堅持下去的資格。
在李子旭悵然若失的同時,放在其他劇本裡妥妥屬於站在勵誌男主對立麵的反派男二束龍同學,眼都不眨一下就殺進了對領獎台的爭奪。
前四名的實力和後麵的車手有著不是一個量級的差距,等到束龍殺出層層慢車的重圍,第四名甚至都已經拉開了他三秒左右。
一個讓人無法忽視的事實就是,此時距離比賽結束隻有不到五圈。
幾乎是把身下氣喘籲籲的賽車壓榨到了極限,直到最後束龍卻也隻是抓住最後兩個彎的機會接連過掉為了領獎台纏鬥到一起的三四名,而此時他距離前麵的小八嘎還有足足一秒多的差距。
包括原本的三四名在內全都是俱樂部參加過全國卡丁車錦標賽的車手,按理說跑成這樣束龍已經有足夠的資本自傲了,可看著與前車之間觸手可及卻又遙不可及的那段距離,束龍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不光是單純的好勝心,隻不過自覺身附著其他人都沒有的秘密優勢,卓越原本才是他真正應該追尋的目標,而不僅僅隻是滿足於區區幾場微不足道的勝負而已。
在剛才和慢車們的纏鬥中,他有過太多次毫無意義的上頭,為了爭搶一時的位置浪費了太多時間。
戴著頭盔遲遲不肯掀開自己麵罩的束龍讓人看不出他臉上的沮喪,束熊和張馨看起來倒是挺高興的,隻不過這夫妻兩人連最後第三名的獎品都來不及讓束龍去領,就匆匆忙忙地拉著他離開了俱樂部。
理由是要抓緊時間趕飛機。事實則是隻有一直待在看台的束爹束媽才知道,自己家的臭小子在比賽裡的行為剛剛到底引起了多大的公憤,要是被糾纏上了開始扯皮那以後才有的煩的。
回家,然後沒日沒夜地趕作業。
這就是接下來幾天咱們未來的車神先生每日的日常,許久未見自己大孫子的束老爺子原本還想再帶著束龍像平時那樣看看每日輪播的西遊記,結果卻被束龍那副“刻苦”的表象給拒之門外。
語數英三本《快樂暑假》拿在手裡,原本覺得自己還算快樂的束龍根本就快樂不起來
數學和英語倒還好說,照著答案往裡麵填數字和字母就完事兒了,但語文這東西漢字筆畫太多,抄個幾頁手指頭都能癟下去一大塊。
關鍵是語文還有一項每天五十個字的小日記至少三十篇,據說是為了後麵的作文課打基礎,這個才是最要命的。
索性束龍乾脆照著張馨教他的餿主意那樣,所有的空格都照著數字“一”到“十”輪著填,靠不靠譜先另說,至少要讓這本書看起來是做過的。
好在束龍也不是完全沒有慰藉,多虧了【摩擦掌控】這個神奇的詞條,很難想象居然有一天有人能從筆尖與紙麵沙沙的摩擦中找到快樂
按照張馨這麼個學生老油子的經驗,像這類的暑期作業老師們基本上都不會太認真地看,差不多意思意思就行,這樣束龍就還能空出兩天來集中應付他的小作文。
9月1號是星期六,天才的學校想了一個天才的主意,提前到8月27號鬼節這天讓學生們入校注冊。
這樣不僅可以讓學生們提前一個星期上課找找狀態,還完美地空出了9月1號好布置學生們在家裡看完《開學第一課》寫觀後感。
鬼節街上能不能看見鬼不好說,但學校裡一個個因為熬夜趕作業耷拉著黑眼圈的學生們看起來都挺像鬼的。
說是注冊,但基本上就是進學校把該交的作業交完,然後領著新學期的課本回家。
束龍到的不算晚,教室裡卻早已人聲鼎沸,熟悉的小孩味兒混著木頭味兒和拖把味兒讓他沒由來地感到一陣心慌。
除了背包裡那幾本滿是弄虛作假和糊弄的心虛源頭,束龍總覺得教室裡的同學們熟悉間又透著一股陌生,明明已經差不多有六十天沒有見過,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都能這麼快地找到曾經相處的感覺和講不完的共同話題。
而且整個教室裡的人除了他,似乎所有的人都趁著暑假悄悄長高了一大截,幾乎沒有什麼變化的束龍隻覺得自己好像格外的不合群。
一個人愣愣地站在教室門口,束龍隻覺得腦子一陣陣的發嗡,教室裡明明還有著不少的空座位,他卻覺得這裡好像沒有他的容身之所一般。
上學期是和誰的關係最好來著?
這就是i人的含金量啊,就連進度已經快到70的【過目不忘】都拯救不了束龍現在宕機的腦子。
“唉,老樹你回來啦?”
得救了,是剛上了個廁所回來的“榆木截”。
和束龍家住在同一個彆墅區的俞沐傑,基本上算是束龍從幼兒園一直同班到現在的好哥們兒,就連兩人在同學們中間的外號都是大差不差的兩節木樁子。
一路帶著束龍來到教室最後排角落裡人氣最旺盛的地方,俞沐傑讓他座位旁邊一直罷著不走的沈芊挪挪位置,幫著把束龍的書包給塞到了座位上。
和平時在班裡幾乎是個小透明的束龍不一樣,學習成績優異的俞沐傑有著整個小學二年級都羨慕的1米6身高,還尤其擅長跑步和籃球。
天呐~
你們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概念嗎?
有這幾種極具代表性的特長,俞沐傑簡直就是班裡當之無愧的人氣王,從他座位附近聚集了這麼多人也能看得出來,班裡無論是男生還是女生都喜歡找這家夥玩。
束龍敢發誓,這學校裡的女生絕對有一半以上都喜歡榆木截,整個學校好像無論走到哪裡都有陌生的女生主動找俞沐傑打招呼。
這才小學二年級!
真不知道那些女生是怎麼想的,可惜俞沐傑的表現完全無愧於他的外號,對這些信號統統愛答不理。
至於另一截樹樁子就更不理解了,還完全沒開竅的束龍一點也不覺得俞沐傑有什麼好羨慕的。
事實上,因為平時各科老師對女生群體各種拋開事實不談的偏袒,束龍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學校可以舉行一屆分為男生女生兩個陣營的鬥毆大賽,他也好借此好好地出一口平時積攢的怨氣。
提前聲明,這跟他最近在看的七龍珠沒有任何關係,不存在教壞小孩子的說法!
也隻能是想一想了,相反現在也就隻有1米4出頭的束龍還經常是那些女生們欺負和惡作劇的對象
“你假期都去哪了?想找你玩都見不到人的,我一開始還想問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報一個籃球興趣班。”
“我應該也算是在上興趣班吧,開卡丁車的。”
“卡丁車?哦,是遊樂園裡的那種是吧,感覺你這個好玩啊,怎麼不叫我一起?”
“沒辦法啊,我爹帶我去玩的,我們連我爺爺都沒告訴。”
大概懂了,束龍的爸爸有一些費錢又不務正業的愛好在小區裡是出了名的,大人們敬而遠之小孩子們卻都覺得很酷,俞沐傑一直羨慕束龍有一個不正經又逗比的爹,但束家的老爺子在小朋友們的眼裡其實不是太好相處的樣子。
把作業都交上去之後,在等待課本發下來的這段時間裡束龍慢慢也被俞傑帶開了話匣子,得虧有俞沐傑這樣的朋友,束龍真的很不擅長打破人際交往中的冰點。
除了俞沐傑,束龍本不準備把開卡丁車的事情告訴其他人。
就像這個年代其他大部分的人對於束熊的印象一樣,開卡丁車在絕大多數人的眼中就是不務正業,就是單純在玩。
但事與願違,開學一個星期後,全班的同學都知道了束龍在假期開卡丁車的事情。
泄密的並不是俞沐傑,而是他們和藹可親的班主任老師。
平安無事地度過了一個星期,就連束龍自己都快忘了假期作業這檔子事,直到看見班主任兼語文老師的老吳拎著零星幾本《快樂暑假》和大作文練習本走進了教室,瞬間意識到什麼的束龍隻覺得自己的心都涼了半截。
“首先我要表揚咱們班裡的大部分同學,大家都按質按量地完成了學校裡布置的作業。尤其要表揚俞沐傑和沈芊,作業的字跡非常工整,作為班長給全班同學起了非常好的帶頭作用,一會兒我拿給第一排的同學你們全班傳著看一下。”
還好還好,隻是表揚嗎?
“除此之外,我這裡還有一份特彆的作業,束龍?”
懸著的心終於死了,車神一臉土灰地從座位上站起身。
“我先不問你為什麼每天的小日記內容全都是上賽道賽車,能不能麻煩你稍微解釋一下為什麼在你的語文作業裡我除了‘一二三四’都看不到其他的答案啊?”
看得出有不少人對自己的那份暑期作業都很是心虛,班裡原本緊繃繃的氛圍瞬間變得快活了起來,就連原本麵色嚴肅的吳老師都有些繃不住臉上的笑意。
“上來拿著下去吧,回頭我找你的家長確認一下情況。”
是,這些學校布置下來的任務就連老師們都覺得沒意思,暑假作業基本也不可能正兒八經地全部仔細檢查一遍,有那個時間不如好好備一下新學期的課程。
但不排除有些老師會心血來潮地抽查一下,畢竟不管怎麼樣都要向學生們釋放作業確實是會被檢查到的信號,不然以後學生們全成老油子了誰都不做作業怎麼辦?
抽查的目標涵蓋了班長、學習委員以及各科課代表這些經常在老師們麵前刷存在感的,剩下的還有成績讓人頭疼的問題學生和非常適合作典範的好學生。
這些身份束龍都不是,他隻是單純的倒黴蛋
開個玩笑。
至少在吳老師的眼裡,這個聰明又不怎麼鬨騰同時長得又很可愛的學生其實還是很討喜的,作弄也好關切也罷,總是會不自覺地在他身上多投了幾分注意力。
下了課,被例作模範的兩本作業根本無人問津,反而是束龍的那本被到處傳著起哄。
哪怕已經回答了一遍又一遍,周圍圍上來的同學們還是不厭其煩地問他相同的問題:“你真的一整個暑假都在遊樂園裡玩嗎?”
【沒有一整個暑假,至少我還打了差不多半個月的乒乓球謝謝!】
【不對!我為什麼要解釋這個?】
束龍已經厭倦了不停地去辯解正兒八經的卡丁車賽事與遊樂場娛樂項目的不同,少部分玩過的同學至少還知道卡丁車是一個什麼樣的東西,但在絕大部分人的概念裡這玩意兒就是一個和碰碰車大差不差的項目。
好在小孩子大多都隻是三分鐘熱度,許多人圍在束龍旁邊都不是因為他們對卡丁車好奇,單純就是看有人圍在這邊覺得挺有意思的而已,基本上第二天束龍又回到了往常默默無聞的日常。
大概?
無論是上課還是課間休息,束龍總覺得平日裡那些一直聚焦在俞傑身上的視線,抽空時好像悄悄挪到了自己身上一部分。
有點煩,又有點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