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陳之倦很輕地應了一聲,“小感冒。”
“……哦。”
沈商年攥了一下手,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點什麼了。
現在這個關係好像不太適合關心。
沈商年抿著唇,猶豫許久,把麵前這杯感冒藥推了過去。
“要喝嗎?”
陳之倦垂著眼,目光落在那杯藥劑化開的感冒藥上。
他能想象到剛剛那個女生對著沈商年笑著的樣子。
“不用。”
他冷淡地拒絕了。
沈商年自討沒趣,連哦都懶得哦了,自己把感冒藥喝了。
陳之倦手機響了一聲。
他沒有第一時間去看自己的手機,眼角餘光瞥見了沈商年的手機。
文件是打開的模式。
上麵是一些關於炒股的注意事項。
陳之倦之前在他哥書房裡見過不少。
他收回視線,打開了手機。
陸斯:【不是吧,人家好心給你感冒藥,你這麼冷淡的嗎?】
陳之倦深吸一口氣。
他關上手機,沒打算回。
後來又不知道怎麼想的,摁開了手機,敲了一行字。
陸斯看了一眼消息。
陳之倦:【他也感冒了。】
陸斯:【……哦,好吧。】
隔了會兒,陸斯沒忍住問:【明明關心,為什麼不能好好說話呢?】
陳之倦:【我態度很差嗎?】
陸斯沉思片刻,回答:【不算差,是你對普通朋友的態度。】
他沒有刻意地冷淡,或者疏遠。
隻是對於陌生人或者普通朋友,他都是這種態度,
陳之倦有點費解地詢問:【對前男友,普通朋友的態度不可以嗎?】
陸斯:【可以是可以,我就是不理解啊,好不容易在一起了,怎麼說分就分了?】
怎麼說分就分了?
陳之倦思緒放空了下。
他想了很多。
他想到了沈商年的欲言又止,忽然的沉默,偶爾的發呆。
以及刻意地在給他營造談戀愛的美好感覺。
因為太過刻意,所以他並不心安。
如果在一起的時候這麼為難,這麼累的話,還不如分開一段時間看看。
他以前一直以為,困難的是相愛。
現在才明白,相愛不一定能在一起,這之間,攔著千山萬壑。
沈商年度過了一段很煎熬的兩個小時。
旁邊的幾個人在聊天,他沒有多說話,而是以一種遊離的態度度過了整晚。
他能察覺到陳之倦的疏遠。
吃飯的時候,他從來沒有主動看他一眼,也沒有說一句話。
甚至是他們胳膊跟胳膊之間的距離,比他跟陸斯的還要遠。
現在來看,陳之倦跟陸斯更熟一點,他是外人了。
所有人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因為他們並不知道,看著看著矜貴懶散難伺候的沈總跟他們醫院的陳醫生,是多年的發小,兼不足一個月的情侶。
除了陸斯,隻有他們彼此知道。
這種前後對比的差距,幾乎讓沈商年有點難以呼吸過來。
僅僅隻是分手了。
所有這麼多年的縱容也要一並收回嗎?
過度的不解和難過像是水,擠進了心臟這塊海綿。
他像是得了重感冒,鼻塞,眼眶疼,喉嚨難受,難以完整地說出一句話。
最後飯局結束時,大家起身離開的時候,他難得鬆了口氣。
美女秘書主動問:“沈總,回公司還是回家?”
沈商年長指揉了揉太陽穴,他掩飾住情緒,說,“你們先走,我等會兒自己開車回去。”
“好的。”美女秘書走了。
公司的人走了。
導演以及副導演走了。
二院那些醫生和主任也走了。
包括陳之倦。
他起身的時候,以青檸為主的冷淡氣味有一瞬間,變得很濃鬱。
但是很快被外麵的冷風吹散了。
最後一個走的人把門又關上了。
沈商年靠著椅背,緩緩地,緩緩地呼出一口氣。
他一直以為自己做好準備了。
做好分手後當普通朋友或者陌生人的準備了。
直到今天晚上,他才明白。
所有的準備都是無效準備,沒有一點兒用。
接受不了還是接受不了。
沈商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茶水已經冷了。
口感很澀。
他把一杯都喝完了。
因為喝得太快,有水珠從唇側流了下去。
沈商年用手背擦了一下。
後知後覺。
這好像是眼淚。
可是桌子上的抽紙盒已經空了。
正在這時,門突然被推開。
他怔然片刻,幾乎是飛快地轉過頭,心臟狂跳。
預料中的人並沒有出現。
穿著清潔工服飾的圓臉阿姨沒想到包間裡還有人,她愣了下,又好脾氣地笑笑:“先生您先吃,我等會兒再來。”
“……嗯。”
沈商年應了一聲。
他臉上的情緒實在是太明顯了,根本沒有任何掩飾。
剛開始的時候明明很驚喜,眼睛都亮了起來。
而此時,忽然又晦暗下去,情緒也變成了失落。
圓臉阿姨有心想安慰幾句,卻又不知道說點什麼。
打工人還是跟客人保持點關係比較好。
所以她又推開門出去了。
包間裡重新安靜下來。
沈商年端起茶壺,重新倒了一杯茶水。
茶壺裡的水還沒冷,隔著陶瓷杯子,觸感是溫熱的。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倒是沒有之前那杯那麼澀。
手機響了一聲。
孫鶴煬發來了慰問消息:【怎麼樣?】
沈商年放下杯子,低頭打字。
打破枷鎖:【什麼怎麼樣?】
孫鶴煬:【舊情人再見麵啊。】
打破枷鎖:【不怎麼樣,他不理我,也不搭理我……】
沈商年慢慢敲字,發出去。
就在發出去的那一秒。
門被推開了。
冷風從門縫裡鑽進來。
他以為是剛剛那個清潔工,於是沒有抬頭,繼續打字。
——我有點難過,可是是我想讓他難過了的……
這句話還沒有發出去,輕微的腳步聲朝他靠近。
與此同時,他聞到了熟悉的青檸味。
沈商年在那一瞬間,仿佛是個燃燒的蠟燭,一瞬間凝固。
他根本不敢動,呼吸都輕輕的。
直到旁邊那張椅子被人抽出來。
他坐下去了。
手裡似乎是拿著什麼東西,他撕開外麵那層包裝,抽了一張紙。
他伸手遞了過來。
沈商年垂著眼,視野中,那隻手白皙修長,腕骨明晰,指甲修剪得很整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