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商年。”
沈敬德語氣沉沉地喊他,“你現在跟他分手,我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你可以繼續混吃等死,我手裡的股權也平均分給你和明祈……”
沈商年混不吝地坐在沙發上,雙腿微微叉開,兩手搭在膝蓋上。
最近天氣逐漸熱了起來,他早早穿了短袖,一件黑色短袖,眉目冷淡鋒利,額前的頭發比以前長了許多,被他隨手撥弄到兩邊,臉上表情隨意且平淡,像是沈敬德對他的威脅起不到任何作用一樣。
沈敬德緊緊盯著他。
他打心底覺得沈商年一定會妥協的。
畢竟一個小情人和沈氏集團的股權比起來,實在算不上什麼。
這個選擇若是擺到沈敬德麵前,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
沈商年似乎是覺得有些荒唐,他偏開頭笑了一聲,又跟沈敬德麵對麵。
氣氛緊張。
周圍保姆豎著耳朵聽。
徐若顏更是大氣不敢出一下,生怕會錯過什麼重要的消息。
萬籟俱寂中,沈商年語氣依然沒什麼變化,平淡沒有任何起伏:“我不分。”
徐若顏霍然抬起頭。
沈敬德久久沒有說話,他的唇角抽了一下,瘦削的臉頰兩側浮現了深深的皺紋。
大學時的那個清俊少年早已在歲月和利益的熏陶下,變得麵目全非。
商玟女士重病那幾天,沈敬德確實很難過。
難過到半夜落淚,被沈商年撞見。
他的難過,有對商玟的喜歡,也有對未來的茫然。
畢竟他當時全靠老丈人的扶持,商玟去世後,他怎麼辦呢?老丈人還會把他當成兒子一樣對待嗎?
這中間,有幾分是喜歡,有幾分是茫然,或許隻有沈敬德自己心裡最清楚。
他在很久很久以後,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商玟重病去世,其實是老天在嘉獎他。
從此以後,他平步青雲,新娶的妻子是依靠他的柔弱菟絲花,三個孩子爭奪他的寵愛。
沒有人再在背地裡嘲諷他是個吃軟飯的,是個鳳凰男。
他再也不用小心翼翼討好商玟,再也不用在丈人嶽母麵前扮演一個完美男人。
很久以前,商玟喜歡他身上乾淨清俊的氣質。
這樣的氣質已經在幾十年的歲月裡,慢慢消失了。
也與沈商年記憶裡的那個爸爸,完全不同了。
沈商年等了許久,才等到沈敬德開口。
“好,你不分是吧?不分就彆要了,這個家你也彆回了。”
沈商年就巴不得不回去。
他拉起小鳴,用一種溺死人不償命的語氣:“親愛的,走了。”
小鳴正興奮著,戲癮來了擋都擋不住。
他聞言,抽噎了一聲,抬起手擦擦眼角,“好吧,嗚嗚嗚,老公,對不起,因為我讓你有家不能回。”
“沒關係,我又不會生你的氣。”
“嗚嗚嗚老公,我會給你一個家的……”小鳴剛說到一半就被沈敬德打斷。
“滾出去!”
出了客廳後,在客廳到電梯的走廊裡,沈商年看了一眼外麵的天色。
夏天快來了,白天慢慢變長,長到現在依然一片晴朗,太陽掛在天邊,白雲悠悠。
沈商年久違地感覺到了放鬆。
小鳴說話語氣總算正常了些:“哥,接下來還有彆的任務嗎?”
沈商年回過神,“沒了。”
小鳴有點不安:“那還需要退錢嗎?”
“不用。”沈商年說。
兩人乘坐電梯到地下停車場。
沈商年看了一眼時間,說:“你打車吧,我現在要去另一個地方。
演了十分鐘的戲,就拿到了十萬,這對小鳴來說,無異於中了大獎。
他立馬道:“沒問題,沒問題,哥你忙……”
兩人正準備分開,各忙各事的時候,電梯門那邊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沈商年怔了一下。
和小鳴齊齊看了過去。
徐時鹿胸膛上下起伏著,他停在沈商年麵前,扶著膝蓋緩了緩,說:“沈商年,你是不是跟爸爸說什麼了?”
他不相信,沈敬德會無緣無故遷怒他。
沈商年頓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小鳴示意他先走。
小鳴很懂眼色,伸手拜拜,立刻走。
小鳴走後,沈商年扯了一下脖子上的平安扣,他最近換了一條紅色繩子,兩側還有一顆白色珠子。
紅色繩子更顯得他皮膚冷白似玉。
沈商年手指勾住繩子,低著頭,淡淡問道:“我什麼都沒跟他說。”
徐時鹿沉默幾秒,說:“我不相信爸爸會突然對我這樣。”
“我什麼都沒說。”沈商年勾著手指,靠著車門,笑容帶著點兒輕慢,“是他問我,同性戀這個事情是不是被你傳染的?”
徐時鹿大腦一片空白,呼吸發麻,他死死盯著沈商年:“所以你怎麼回答的?”
沈商年勾起唇笑了笑,他彈了一下那枚小小的平安扣。
“我沒否認啊。”
語氣帶著點兒似有若無的嘲諷。
“你怎麼……”
衝天的怨氣和怒氣湧到心頭,徐時鹿差點嘔出一口血,他聲音尖銳,“你怎麼能這麼不要臉?”
他攥緊了手,指甲險些抓破那層薄薄的皮,陷入肉裡。
手上的疼絲毫不能緩解他心裡的憋悶。
“爸媽不知道,還以為同性戀是可以傳染, 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啊……”沈商年拖長腔,他白皙細長的手指勾著紅繩。
這一刻,徐時鹿竟然覺得沈商年有些陌生。
沈商年明明笑著,眼裡一點笑意都沒有。
“我就是往你身上扣屎盆子啊。”
他完全坦誠,沒有一絲隱瞞。
“你這不是欺負人嗎?”徐時鹿氣憤之下,眼尾通紅,“我一定會告訴爸爸的人,讓他知道你的真麵目……沈商年,這一次你真的是太過分了。”
沈商年沒吭聲。
他甚至姿勢都沒有變過。
他就隔著短短的距離,欣賞著徐時鹿的痛苦憤怒。
徐時鹿此時像是一頭困獸,毫無往日的體麵,“你怎麼可能這樣呢?!”
沈商年淡淡問道:“所以你現在才知道被冤枉的痛苦麼?”
徐若顏領著徐時鹿剛進沈家的時候。
因為他不想讓彆人碰自己的小火車,所以被指責自私,不能和同齡人正常相處。
下班後的沈敬德給他一巴掌。
又或者是他認真考試,拿了獎狀,想讓爸爸帶他去遊樂場。
最後是助理陪他去的。
他覺得失落,於是找沈敬德小聲訴說委屈。
在一邊吃薯片的徐時鹿天真無邪地跟徐若顏說,“媽媽,我覺得年年好不懂事啊,爸爸明明這麼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