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商年一直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好色的人。
原因如下。
以前上學時,男生經常討論這些話題,不管是聊天還是互相換片,他從來不摻和,沒有一點想討論的欲望。
旁人都急著談戀愛找對象,他從來沒有這種想法。
十幾歲那會兒,沈商年正在中二期。
他的中二期要比彆人長一些,彆人瞞著老師家長談情說愛,鑽小樹林親嘴的時候,他每天都想著變成鎧甲勇士或者變成了修仙界的大佬,把瞎眼的爹,惡毒的後媽,醜陋的繼第狠狠懲治一番。
他那時是真的沒開竅,根本想象不到自己會喜歡上誰。
更不會想象自己會對誰產生愚妄。
那時的生理愚妄對他來說,是水中月鏡中花,隻覺得虛幻。
而如今,他切切實實地產生了。
他盯著陳之倦顏色偏淺的唇時,猝不及防地想到了以前吃過的白草莓糖葫蘆,好像也不是很白的那種,帶著微微的粉。
糖漬上沾著黑芝麻,咬上去脆脆,咬開後汁水四濺。
那時他吃糖葫蘆的時候,陳之倦也在他旁邊。
剛下午放學,他們穿著校服去買飯。
少年人普遍不要溫度要風度,即使天寒地凍,依舊穿著單薄,身形看著瘦削。
大街小巷都是小吃,烤紅薯炸澱粉腸的香氣在整個世界飄散著,天色是薄白的,空寂高遠。
不遠處的大屏幕上放著時下正火的男團代言,不少女孩兒聚在一起拍照。
沈商年啃著糖葫蘆,陳之倦安安靜靜走在他旁邊,他們倆在人群的最後麵,前麵幾個男生正在爭論到底是吃火鍋還是牛肉麵,人聲嚷嚷的時候,他們轉過彎。
角落是站著一對激吻的情侶,兩人看著都不大,男生把女生摟在懷裡,還貼心地擋住了她的臉。
一群少年瞬間安靜了。
等走遠了一些,才有人說:“哎呦,又是想談戀愛的一天。”
“比起談戀愛,我更好奇接吻是種什麼感覺。”
“我也好奇。”孫鶴煬第一個響應。
“噗……”
有人嘲笑他,“還沒追上學姐呢?”
孫鶴煬啃著一串加了紫糯米的糖葫蘆,聽見學姐兩個字的時候,有點沮喪地低下頭,“學姐說她喜歡高冷成熟的,我太幼稚了。”
沈商年冷冷地笑了一聲,手指被冷風吹得發紅,“你下次穿身西裝,把你這小卷毛燙平了再去跟學姐表白就行了。”
“我不要!”
孫鶴煬表示拒絕。
他頂著一頭在理發店坐了一下午才燙好的卷毛,眼睛又大又圓,校服外套上還綴著一個小綿羊撅著屁股的徽章,步子緩緩慢了下來,他走在沈商年旁邊,說:“你少在這裡裝正經人啊,我就不信你不好奇接吻是種什麼感覺。”
“我真不好奇。”沈商年認真說。
他更好奇,他的修仙機緣到底在哪裡。
“我不信。”孫鶴煬抱著胳膊,“是個人都會好奇。”
“你……”沈商年早就知道他是個戀愛腦了,所以不跟他爭論,扭頭看著陳之倦,說,“卷卷,你好奇嗎?”
陳之倦不怎麼喜歡吃甜的,所以沒買糖葫蘆,他的手空空蕩蕩插在兜裡,校服洗得乾乾淨淨,單眼皮顯得他情緒略有些寡淡,薄唇很輕地抿著,鼻梁很挺。
他停下腳步看著沈商年。
沈商年迫切地跟他對視,想尋求一個答案。
陳之倦大概盯著他看了半分鐘。
孫鶴煬早就沉浸在下一個話題了,跟著其他人繼續往前走。
隻有沈商年停在原地。
他們倆像是落伍的大雁。
“你怎麼了?”沈商年咬了最後一個草莓。
草莓爆汁了,從他的唇角落下。
陳之倦移開眼神。
沈商年摸了摸口袋,沒摸到後,又問,“陳卷卷,你有衛生紙嗎?”
陳之倦又看向他,目光深深,“沒有。”
“嗷。”沈商年應了一聲,剛準備伸手擦擦嘴。
旁邊伸過來一隻手,不太溫柔地幫他抹了一下唇角的草莓汁。
沈商年有點懵地看著他。
“沈商年。”陳之倦喊了他一聲,收回了手。
“……嗯?”沈商年呆愣愣地看著他。
“好奇。”
他垂了一下薄薄的眼皮,幾秒後又重新抬起,說,“我好奇。”
——卷卷,你好奇接吻是種什麼感覺嗎?
——好奇。
——我好奇。
沈商年沉默半天,說:“哇哦,你好悶騷啊。”
從陳舊的記憶中回過神。
沈商年愣愣地看著陳之倦,看著他顏色比記憶裡稍微紅一些,卻依然薄的唇,說,“陳卷卷你還記得那天下午我問你的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