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完了】
“慫貨。”
沈明祈唇邊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徐若顏平日雖然挺偏心的,但是她足夠了解徐時鹿。
彆的不說,就單單是徐時鹿這副表情,徐若顏都知道,沈明祈說的肯定是真的。
親生兒子放著好好的女生不喜歡,跑去喜歡男的。
這個認知讓徐若顏有些崩潰。
她頭暈眼花,臉色發白地坐了下去。
梁執是個聰明人,此時知道是家事了,立馬笑著說:“我公司現在有點急事,先走了,下次再聚。”
“好好好,你先忙。”沈敬德臉上勉強維持住笑容,把人送出門後,臉上的笑容悉數收了回去,他回過頭,坐在沙發上。
一言不發地看著徐時鹿。
他雖然上了年紀,但是身材並沒有富態起來,臉頰上的肉很少,沒什麼表情沉著臉的時候,總顯得不怒自威,喜怒無常。
徐時鹿的手都在抖,他佯裝鎮定,露出了往常的無辜表情,“我真的不知道妹妹為什麼要往我身上潑臟水。”
“我發現你不適合學音樂。”沈明祈笑笑,“要不你去創業吧。”
徐若顏很蒙:“怎麼就扯到創業這個話題上了。”
沈明祈意味深長:“因為小鹿哥哥適合製造塑料袋啊。”
徐若顏:“啊?”
沈敬德如今隻覺得老臉都要丟光了,還好徐時鹿不是他親生的孩子。
他蹙著眉,催促沈明祈道:“有話就直說,你彆吞吞吐吐。”
“這答案不是很明顯嗎?”沈商年懶懶插了句話,“塑料袋能裝啊。”
沈明祈嘖了一聲,感慨:“這個時候,你分外聰明。”
沈商年:“……”
他麵無表情地拿起一個青提,塞入嘴裡。
徐時鹿咬著牙,攥緊了手。
他覺得自己像是案板上的一塊肉,被人挑三揀四,不停地羞辱。
“小鹿……”徐若顏歎了口氣,她主動坐在徐時鹿旁邊,眼眶紅紅地說,“你高中不是還喜歡女生嗎?怎麼突然就變成同性戀了呢?”
徐時鹿咬著唇瓣,“媽……我……”
“這是病。”沈敬德忽然說,“得治,我這就去聯係人看看你這該怎麼治,該吃藥吃藥,該電擊電擊。”
沈商年吃青提的動作一頓。
他下意識看向了徐時鹿。
徐時鹿臉色蒼白如紙,“爸,這真不是病……我沒有病……”
“彆喊我爸。”沈敬德拍了一下桌子,“我可沒有喜歡男人的兒子,這還算兒子嗎?這就是有病,違背綱常。”
徐若顏心疼壞了,“哎呦,先吃飯吧,有什麼事情吃完飯再說。”
沈商年第一個起身去了旁邊的飯桌。
他神情自若地盛了一碗米飯。
徐時鹿坐在原地沒有動彈,他試圖解釋:“這真的不是病,現在有很多人都是同性戀。”
“彆人我管不了,你要是還想喊我爸,就得改。”沈敬德擰著眉看著他。
徐時鹿悶不作聲。
徐若顏急切地拍了拍徐時鹿的手:“小鹿,你快跟爸爸說,你會改的。”
徐時鹿攥著手,指甲陷入肉,他掐得很重,已經出了血。
他在沈敬德壓迫感極強的眼神逼迫下,在徐若顏細膩柔軟的安撫下,一句話在嘴邊磨了很久,像是要磨出了血:“行,我改。”
兩秒後,沈敬德身上的氣勢瞬間收了,他溫和地笑了笑:“改了就好。”
一家四口坐上了餐桌。
沈商年已經開始吃了。
他甚至饒有興趣地戴著手套剝蝦。
沈敬德淡淡指責:“吃個飯都不用等人嗎?”
“再不吃飯就要涼了。”沈商年深情地看著死不瞑目的大蝦,一點眼神都沒有給沈敬德。
沈敬德也不生氣,“我托人在美國給你找了一個專家,明天就到,到時候我會讓他去找你。”
“不需要。”沈商年想也不想直接拒絕。
“看看再說。”沈敬德一向都是不容置疑的性子。
他最後看向了沈明祈,“下次再約個時間,你跟梁家那小子見一見。”
“我不見。”沈明祈說,“我有男朋友了。”
沈敬德絲毫不生氣,他隻笑了笑,“一個玩物而已,不能說是男朋友,等你玩夠了就要收收心了。”
沈明祈鬆開筷子,“我沒把他當玩物,我以後要跟他結婚生小孩,誰勸都沒用。”
“爸爸確實舍不得為難你。”沈敬德吃了兩口就飽了,抽了張餐巾紙擦了擦嘴,淡淡道,“爸爸就會找你那個小男友了。”
“就算你的小男友能堅持住,他的家人未必。”
沈明祈靜靜地看著沈敬德:“你要是真敢動他的家人,我不保證我會做出什麼事情。”
沈敬德笑了笑,眼角皺紋很明顯:“爸爸很期待那一天。”
他率先起身離席。
沈敬德走後,沈明祈摔了筷子,她抱著胳膊,看著徐時鹿蒼白的臉色,嘲諷道:“活該。”
徐時鹿手有些顫抖,他喝了一口水,聲音儘量平靜道:“你就是故意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沈明祈嘲諷地勾起唇,“你既然把我跟魏庭深談戀愛的事情告訴爸,那就彆怪我了。”
徐時鹿看了一眼沈商年。
他正在挑魚刺,看上去平平靜靜。
他劈手指著沈商年:“這個事情他也知道,你為什麼會覺得是我呢?”
“大家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幾斤幾兩都知道。”
沈明祈淡淡道,“他是蠢,你是賤,知道嗎?”
沈商年:“?”
他吐出一根刺:“這樣就沒意思了。”
沈明祈冷哼一聲。
徐若顏急著打圓場:“哎呦,都是親兄妹,哪有什麼隔夜仇?”
“誰跟他是親兄妹?我爸可就生了兩個。”
扔下這句話,沈明祈扭頭出了門。
徐時鹿一言不發上樓。
徐若顏捂著心口:“造孽啊。”
說完也匆匆走了。
偌大的餐桌上,隻有沈商年一個人。
他很平靜,平靜地挑魚刺。
頭頂的水晶吊燈散發著璀璨星芒,明亮的光落在他臉上,越發顯得那張臉精致秀美。
就是臉上沒什麼表情,顯出了幾分清冷。
保姆一出來就看見這副場景。
她湊過來,小聲問:“今天的飯合胃口嗎?”
“很好吃。”
沈商年笑了笑。
“那就好。”保姆跟著笑起來。
“陳嫂。”沈商年抽了張擦擦嘴,問,“今天晚上這頓飯,就是為了歡迎那位梁公子嗎?”
陳嫂:“我聽先生是這麼說的。”
沈商年安靜兩秒,又問:“他有說明天什麼安排嗎?”
“沒怎麼說,應該還和以前一樣吧。”
“哦對了……”陳嫂忽然一拍腦袋,“先生說明天有個重要的會,早飯要提前半個小時。”
“好,知道了。”
沈商年下意識彎了彎唇,可是臉上沒什麼笑意。
他喝了一口水,心想。
他忘了明天是商玟女士的忌日了。
時間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
好像不記得也是正常的。
但是沈商年很難說服自己。
他吃完飯默不作聲地離開了。
沈敬德回房間後生了會兒悶氣,他沒想到自己英明一世,臨到中年,竟然在孩子上出了些問題。
他站在窗前,外麵正好是那棵櫻桃樹。
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後院亮著燈,光線略有些慘白,那棵櫻桃樹亭亭玉立。
沈敬德莫名想到了商玟。
可是時光荏苒,在他的記憶裡,商玟早就模糊了。
他甚至記不起來她的模樣。
好像笑起來挺甜的。
然後……然後就沒有彆的了。
他平日裡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這種事情早已遺忘在過去的歲月裡。
第二天。
沈敬德起來時,徐若顏還睡著。
他今天要穿的西裝和佩戴的手表都提前擺放好了。
沈敬德先去洗漱,洗漱完換上西裝,戴上手表。
徐若顏被他起床動靜驚醒,自己也跟著起來了。
兩人坐在餐桌前吃飯,不遠處正對著落地窗,外麵是綿綿的小雨,細雨如絲。
徐若顏喝了一口無糖豆漿,說:“這種天氣睡個回籠覺可真舒服。”
沈敬德笑笑:“確實。”
徐若顏給他剝了一個雞蛋,“今天早點下班吧,晚上我親自下廚。”
“好啊。”沈敬德說,“好久沒吃你做的飯了。”
吃過飯,兩人站在門口,徐若顏幫他打了個領帶,踮起腳尖,在他側臉上落下一個吻,臉上掛著淺笑,揮手道彆:“下午見。”
沈敬德也低頭親了親她的臉,“下午見。”
司機已經在外麵撐著傘等著了。
徐若顏站在門口,看著司機主動跑過來,撐著傘在沈敬德上方,又主動拉開了後座的車門。
沈敬德上車後,身上根本沒沾著雨水。
司機肩頭被雨水打濕,又匆匆打開了駕駛座車門。
豪車啟動後,徐若顏走出了院門,她站在門口目送著豪車走遠,她甚至沒打傘,站在綿綿細細的雨水裡,看著那輛豪車逐漸沒了影子。
她閉著眼睛仰起頭感受著雨。
雨水打濕了她精心嗬護的頭發,從眉毛到睫毛到鼻尖到嘴唇。
今天的風也是濕冷濕冷的。
徐若顏身上被凍出了很多細小的疙瘩。
商玟。
你在哭嗎?
商玟女士葬在了姥姥江知目前獨居的那座山上。
周圍都是一些無名碑,隻有商玟女士孤零零在那裡。
她死的時候才二十七歲。
黑白相片上,她穿著一件公主裙,披著卷發,笑容明媚的樣子。
墳前站著一個年輕男人,他通身黑色,黑色衝鋒衣搭配著黑色運動褲,頭頂戴著一頂鴨舌帽,鴨舌帽壓得很低,隻露出挺拔的鼻尖和半截曲線流線的下巴。
沈商年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
久到肩頭那一塊布料徹底被淋濕了。
“媽……”沈商年想了想,說,“我現在好像比你大了。”
商玟女士生日在冬天,而沈商年生日在夏天。
他從口袋裡摸出乾淨的手帕,擦了擦墓碑上的雨水。
“今年好像也沒什麼事情發生,就是我喜歡上了一個人……”
“那個人你也認識,你以前還抱過他。”
“嗯……我是個膽小鬼……我害怕。”
“……如果你還在的話,我可能會比現在要勇敢一些。”
沈商年又站了一會兒,江知在傭人的攙扶下,在他頭頂撐了一把傘。
江知說:“小心感冒。”
沈商年清清嗓子:“沒事的。”
江知歎了口氣,“你爸今天來嗎?”
“應該不來吧。”沈商年說,“去年我提前一天提醒過他,今年沒說。”
“罷了,他不記得就不記得吧,強求不來。”江知說。
沈商年點了一下頭:“嗯。”
頂層辦公室。
秘書敲了敲門,得到裡麵的許可後才進去。
彼時沈敬德正在簽文件,頭也沒抬,“怎麼了?”
秘書恭恭敬敬:“沈總,丹尼爾醫生已經到了。”
“知道了,讓他稍等一下。”沈敬德淡淡道。
“好的。”秘書應了一聲又出去了。
沈敬德鬆開鋼筆,拿起手機給沈商年打了一個電話。
第一個電話沒接。
沈敬德蹙著眉,嘖了一聲,又打了一個。
在鈴聲快結束的時候,沈商年才接聽。
“什麼事情?”沈商年的聲音冷冷淡淡。
沈敬德慍怒,“我昨天不是已經跟你說過了嗎?今天有專家來給你看病。”
“我昨天也跟你說了,我不需要。”沈商年說。
“你讓專家看看再說,能治好的概率很大的。”沈敬德說,“你看了再說。”
“我現在有事要忙,沒工夫跟你扯閒篇。”沈商年說,“掛了。”
沈敬德冷笑了聲:“你能有什麼事情?你每天不就是在忙著怎麼花錢嗎?你彆以為你跟孫鶴煬合作建了一個公司,就真成精英了……”
“你現在擁有的這些錢,能離得開我姥爺嗎?”沈商年莫名想笑,“你不會真覺得你走得這麼順,全都是因為你自己的努力嗎?”
沈敬德呼吸急促起來:“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你心裡應該清楚。”沈商年看著遠處起伏的山,那裡葬著他的姥爺。
沈敬德咬牙,努力克製住自己的怒火,“我現在正式給你下通知,立刻來公司,丹尼爾醫生正在等著你。”
“你能聽得懂人話嗎?”沈商年語氣平淡,“我現在有事要忙,過不去。”
“你能有什麼事情?”沈敬德火氣上來了,摔了一下鋼筆,發出了很響的動靜。
“今天是我媽忌日。”沈商年平靜反問,“你說我能有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