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因情生意(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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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陳之倦抿了一下唇。

最後他又將話吞了回去,沉默著,把主動權讓給沈商年。

沈商年什麼都沒問,他在休息間那個有些老舊的衣櫃邊安靜地站了半分鐘。

這半分鐘裡,他們都不說話。

明明還是那個熟悉的人,明明還是那雙熟悉的,帶著幾分溫度的眼睛。

但是沈商年茫然地想。

他好像不夠了解他。

像是一座冰山,他天真地以為,海平麵上的那一半就是冰山的一切。

現在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海麵之下,還有一半,他不曾了解的半塊冰山。

而陳之倦,沒打算讓他知道

最後沈商年清了一下嗓子,主動打斷了這半分鐘的沉默對視,說,“……我先走了,下次再來找你吧。”

說完這句話,他扭頭就要走。

“不是……”

陳之倦追出來,抓住了他的手腕,聲音有些澀:“什麼意思?”

“我……沒什麼意思。”

正常來說,沈商年應該一邊冷笑一邊質問陳之倦為什麼自己偷偷吸煙,不讓他吸。

這簡直是嚴於律人寬以待己。

非常值得狠狠批評。

然而沈商年此刻像是沒有反應過來,又像是有些茫然,他用力掙開陳之倦的手。

他的手乾燥溫熱,落在他的手腕處,沈商年活像是手腕上長了刺,他另一隻手止不住地摩擦著被人抓過的手腕。

動作幅度過大,陳之倦下意識蜷縮了一下手指。

沈商年說:“我有點不舒服,我想先回去了。”

他聲音很輕。

陳之倦除了極個彆的事情,很少為難他,一直都是沈商年說什麼就是什麼。

隔了大概十秒,陳之倦垂著眼睫,說:“再見。”

沈商年頓了一下,抬起腳步走了。

他乘坐電梯,一路從十樓到一樓。

一樓大廳裡人很多,沈商年臉頰略有些蒼白,唇瓣無色,他眼神飄忽,沒個定點,直到進了停車場。

最近溫度有所回升,露天停車場側邊有一排綠樹,此時樹木蔥蔥鬱鬱。

沈商年打開車門,空間變得封閉起來,他靠著椅背閉上眼睛。

腦海裡卻還是浮現陳之倦夾著煙的那隻手。

煙比較細長,被他夾在手指中間,白大褂整潔的袖口正好抵在突兀的腕骨處,腕骨處有顆黑痣,火光與手指距離很近。

手指骨節分明,帶著男性獨有的那種性感,手背處的青筋脈絡分明。

沈商年下意識用手搓了搓臉頰,捏了捏眉心,深吸一口氣。

他努力告訴自己不去想,可是滿腦子都是那隻手。

怎麼會呢?

他反複地詢問自己。

帶著點兒慌張驚亂,無措惶恐。

沒人知道。

在休息間看見陳之倦吸煙的那一刻。

沈商年第一反應不是震驚,而是燥熱。

渾身的血都往身下湧……

——他硬了。

在絕對事實麵前,沈商年連自欺欺人都沒辦法了。

他好像……

沈商年閉了一下眼睛。

半個小時後,他才啟動車子離開停車場。

他又來了心理谘詢所。

還是上次那個谘詢師。

谘詢師打開門看見他的時候,臉上笑容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我們約的時間不是三天後嗎?”

沈商年坐在凳子上,臉色很難看,唇色蒼白,“我有點急事。”

谘詢師愣了一下。

自從上次交談,她對這位帥哥就有了深刻的認知。

桀驁難馴,一匹孤狼。

而此時,這匹孤狼竟然露出了這麼脆弱的表情。

谘詢師坐在他對麵,輕聲問:“怎麼了?”

“我……”沈商年像是很難開口,憋了半天都沒有憋出來。

谘詢師很有耐心地等著,並且詢問:“要不給你倒杯水?”

沈商年點了一下頭。

谘詢師給他倒了一杯溫水。

沈商年機械性地端起杯子,低頭喝了一口。

又等了幾分鐘,他聲音略有些沙啞地響起:“一個人如果對另一個起了性衝動,是什麼原因?”

“兩種原因。”谘詢師微笑著回答,“見色起意……又或者是因情生意。”

放在沈商年和陳之倦身上。

見色起意肯定不對。

因為他們都認識多少年了。

他對著那張帥臉對了不知多少年,又怎麼會是見色起意呢?

沈商年揉了一下臉頰。

谘詢師察言觀色:“你心裡應該有了答案。”

見色起意,因情生意。

前者始於顏值和視覺,遠遠不會讓人如此糾結。

真正讓人糾結折磨的,覺得痛苦焦慮的,永遠是後者。

感情是軟肋,一旦對另外一個人產生了感情,就相當於把自己的軟肋交給了彆人。

那人擁有決定你快樂還是難過的權利。

谘詢師曾經給沈商年做過一些測試。

他心裡防備非常重,交談中也很少袒露自己的心意,並且下意識抗拒親情和愛情。

人類最為重要的三種感情裡。

他隻信任友情。

如今,卻對一個人因情生意,甚至產生了性衝動。

很難想象,那個人是怎麼走進麵前這個渾身是殼,殼外豎起尖銳長刺的人的心裡。

一個不相信愛情的人,此刻是卻對另一個人,產生了蓬勃的愛意。

這份愛意,十分珍貴。

是珍寶,也是奇跡。

“我……”沈商年有些焦躁地舔了舔唇瓣,“是不是搞錯了?我不可能喜歡上他……”

“為什麼不可能?”谘詢師語氣溫和。

沈商年握緊了杯子,“他是個男的,而且……是我發小。”

谘詢師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同性之間也會產生感情。”

“至於發小……”谘詢師注視著他,“友情變質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你可以嘗試著去接受,嘗試著去跟他表達你的感情……”

“我不想嘗試。”沈商年語氣急促地打斷谘詢師的話。

谘詢師保持沉默,等著他說。

沈商年無意識咬了一下嘴唇,“我覺得現在這種情況就挺好的,當朋友就很好。”

谘詢師:“為什麼呢?”

沈商年小動作很多,看得出來他很慌亂。

“我……離不開他。”他聲音低低,“愛情很快就消失了,友情會長久一點。”

商玟女士上大學時,是外語係係花,漂亮張揚,看著是個不好接觸的千金大小姐,但是內心善良。

沈敬德那時候總愛穿著乾乾淨淨的白襯衫,一張臉清俊惑人,兩人報了同一個部門,從不熟到熟,從普通校友到曖昧,最後沈敬德主動告白。

兩人牽著手走在校園路上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

他們是相愛過的。

沈商年曾經翻過他們大學的論壇和表白牆以及一些老舊的校報。

兩人站在一起時,一個濃顏一個淡顏,確實是十分相配。

沈商年小時候,沈敬德每逢周五下午總是抱著他,去超市裡給他買喜歡的玩具車和喜歡的零食。

父子倆拎著一大堆東西回到家時,商玟會嘮叨幾句,然後陪著沈商年在地毯上玩小汽車。

他尤其喜歡玩火車,在家裡裝了一長串的隧道,火車嘟嘟開著。

沈敬德會做飯,他閒暇之時經常下廚做飯,商玟在客廳裡陪著沈商年玩了一會兒小汽車,就把他丟在一邊,讓保姆看著,自己進了廚房一邊搗亂一邊抱著沈敬德。

沈敬德雖然嫌她煩,但是也舍不得趕她出去。

那時歲月靜好,客廳裡擺著小孩的火車和汽車,主臥牆上掛著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的婚紗照,婚紗照上一人笑得燦爛,一人眉眼柔軟,後院的櫻桃樹蓬勃蔥鬱,門前的花園種滿了各式的花朵,不全是紅玫瑰。

是什麼時候改變的呢?

好像是商玟女士病重的時候。

一開始剛查出來癌症,沈商年很小,並不知道嚴重性。

他隻是偶爾半夜被尿憋醒的時候,聽見陽台有人在哭。

他赤裸著腳丫,鞋都沒穿,跑到陽台上。

是爸爸在哭。

沈商年悶頭跑到他身邊,拽著他的睡衣,帶著哭腔喊他:“爸爸,你不要難過,你一難過,年年也難過。”

“……對不起……”沈敬德蹲在地上,緊緊抱著他。

沈商年抬手摸了摸他的頭,說:“爸爸,不要難過。”

那天晚上沒有月亮,男人的眼淚卻順著他的脖子流了進來,一顆又一顆。

沈商年隻以為爸爸和媽媽吵架了,他小聲安慰:“爸爸,媽媽很好哄的,你明天跟她說句對不起就沒關係了。”

“嗯……好……”他聲音沙啞,仿佛吞了沙礫,磨著嗓子,“爸爸答應你。”

沈商年彎著眼睛笑:“爸爸你不要再難過了,奶奶說過晚上不睡覺外麵會有妖精抓你的。”

“爸爸這就去睡覺。”沈敬德看見了他赤裸的腳丫,抱著他回了沈商年的小臥室。

他倒了一盆熱水,打濕毛巾,把沈商年的腳底擦得乾乾淨淨。

時間荏苒,二十多年了,那竟然是為數不多,沈商年感受到父愛的時候,

商玟去世那天,沈敬德在後院坐了整整一天。

然而三個月後,他又娶了徐若顏。

保姆說,“你爸爸太愛媽媽了,不肯接受她去世,於是找了一個情感轉移的對象。”

沈商年那時候懵懵懂懂,分不清對錯。

他隻是反感徐若顏滿臉笑容帶著徐時鹿進了沈家。

討厭徐若顏像個女主人一樣,換上拖鞋坐在沙發上。

討厭主臥的婚紗照被取下來,被扔進儲藏間。

討厭徐時鹿坐在客廳裡玩他的火車小汽車。

沈商年很不高興,他一邊推搡徐時鹿,一邊大聲說:“這是爸爸給我買的。”

他隻是推了徐時鹿幾下,徐時鹿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踢飛了那些軌道,甚至把小汽車踹到很遠的距離。

沈敬德上班去了。

隻有徐若顏在,她臉上掛著笑,說:“年年,小鹿是你弟弟,你學會跟他分享。”

曾經對沈商年嗬護有加的保姆們此時都隻是站在一邊圍觀。

他抿著唇,說:“我媽媽就生了我一個。”

“我沒有弟弟。”

徐若顏冷著臉,帶著徐時鹿上了樓。

等到沈敬德回來時,她委委屈屈告狀。

沈敬德冷著臉,告訴沈商年:“以後小鹿就是你的弟弟,家裡的東西你都要學會分享。”

沈商年一邊擦眼淚一邊說:“我想我媽媽了。”

沈敬德沉默許久。

他低聲道:“你媽媽已經死了,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這個人了。”

等他稍微長大一些,才發現。

沈敬德愛商玟是真的。

愛徐若顏也是真的。

這並不衝突。

隻是愛情短暫,真心瞬息萬變。

……

“沈先生。”

谘詢師安靜地聽完這個漫長的故事,“我大概懂了你心裡的症結。”

“但是你要明白一個事情,那隻是你父母的事情,現在是你和你發小的事情,前車之鑒並不代表,你們一定會走上這條路。”

“不是所有的愛情都短暫。”

“我不明白。”

沈商年說,“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說不愛就不愛。”

谘詢師微笑著建議:“或許,你可以試著問一問他?”

沈商年怔愣住。

“他肯定不會說的。”

谘詢師說:“從你講述的事情來看,你和你的父親平日裡溝通並不多,或許是你對他有誤解。”

“沒有誤解。”沈商年皺著眉,說,“沒有誤解。”

無論什麼原因。

妻子離世三個月,便帶著初戀和初戀的兒子上門。

對親兒子不管不顧這麼多年。

什麼原因都顯得蒼白。

“好,這個事情咱倆暫且先不討論。”谘詢師說,“說回正事,我們也先不討論愛情是否比友情短暫這個命題,先聊一聊你能不能克製住你對他的喜歡吧。”

“我能。”沈商年裝作平靜,“減少接觸就行了。”

谘詢師看著他攥著杯子泛白的指尖,但笑不語。

“你能克製住,那就皆大歡喜了。”

沈商年狐疑地看著她。

谘詢師一臉無辜:“怎麼了?”

沈商年:“……我怎麼感覺你有點幸災樂禍?”

谘詢師微笑:“沒有呢親親。”

沈商年剛出谘詢室,過了走廊轉彎,就跟孫鶴煬撞了個正著。

孫鶴煬:“……我竟然都不驚訝了。”

沈商年哼笑了聲:“你不是說你已經治好了嗎?”

孫鶴煬:“我最近準備收購這個谘詢所,不行嗎?”

一邊的接待生:“?”

——

渣爹不洗白,不要急。

日更四千,要麼兩章兩千,要麼一章四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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