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陳之倦的手機響了一聲。
他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是唐文發來的消息。
下麵還跟著一張沈商年和季明西坐在一起的照片。
聯係剛剛沈商年的話,他很快就猜到事情的前因後果。
陳之倦垂著頭一邊把唐文的微信刪除,一邊說:“沒關係,你想談就談,不用跟我解釋的。”
沈商年愣了一下,他唇瓣動了動,想說點什麼,可是又無話可說。
陳之倦沒說錯,挑不出來什麼錯處。
但是沈商年心裡就是不舒服。
很不舒服。
他看了一眼季明西,“你先走吧,我跟他一起去吃頓飯。”
季明西很懂眼色,這個時候就沒有吵吵鬨鬨非要跟過去,她晃了晃手機,說:“打車費記得轉給我。”
陳之倦原本準備去醫院食堂吃,沈商年跟來了,他就改變主意,去了醫院對麵的餐廳。
兩個人三菜一湯剛剛好。
所有菜都上齊後,沈商年吃了兩口,說:“我不是故意想瞞著你,我隻是覺得沒必要說,我和她就是一個合作關係,應付雙方長輩,我不喜歡她,她也不喜歡我。”
陳之倦認真傾聽,等他說完了,才開口:“年年。”
“嗯?”沈商年攥緊了筷子。
陳之倦說:“不是她,也會是彆人,總有人跟你相愛,陪你成家立業,結婚生子。”
“我……”沈商年語氣有點焦急,“我不想談。”
陳之倦有點意外,沒想到會有這個答案,“為什麼不想談?”
“談戀愛了,我們還會像現在這樣好嗎?”沈商年眼睛緊緊盯著陳之倦問。
他不是個傻子。
以前有不少狐朋狗友結婚了的。
結婚前還說繼續瀟灑,可是後麵基本沒怎麼出來過。
一打電話就是要哄老婆,要帶孩子,要出門工作賺奶粉錢。
談了戀愛,結了婚,他還能像現在這樣,隨時讓陳之倦來他家,睡在一張床嗎?
好像不能了吧。
陳之倦啞口無言,他唇角彎了下,語氣輕柔哄人:“不管你談戀愛還是結婚,我保證,在我這裡,你永遠都是第一位。”
沈商年呆了一下,“那我呢?”
“你不在乎你在我這裡是不是第一位嗎?”沈商年有點難過地看著他。
陳之倦手收緊了些,他抽了張紙巾,掩蓋住自己繃起的青筋,“彆說傻話了,都多大的人了。”
年少時,他們像是互相取暖的小獸。
總是黏在一起,嗅一嗅彼此身上的味道,確認對方隻有自己一個人。
如今二十六七歲的年紀,十年時間一晃而過,總有分道揚鑣的那一天。
“這,這怎麼就是傻話了?”沈商年也不知道在委屈什麼,他說話的時候,竟然有些抽噎。
“我是不婚主義。”陳之倦的手無意識地揉搓著衛生紙,“我這一輩子都不會結婚,你能嗎?你總是要結婚的……”
“我能!”
沈商年打斷他的話,重複一遍,一字一句,字字鏗鏘,“我能。”
陳之倦頓了一下,目光垂落下來,盯著那盤蘑菇湯,“沈家會同意嗎?江奶奶會同意嗎?”
自然不會同意。
要是同意的話,沈商年現在就不會認識季明西。
他唇瓣動了一下,說:“這是我的事情。”
“好。”陳之倦說,“我不結婚的原因是,我討厭婚姻捆綁,那你呢?你不結婚的理由呢?”
“我……”沈商年絞儘腦汁,竟然說不出一個理由。
“你沒理由。”
你可是直男啊。
陳之倦彎了彎眼睛,重新抬起頭看著他,“年年,我比誰都希望你好,隻要你能順利,哪怕疏遠我都可以。”
沈商年氣紅了臉。
他扔下筷子,“說得天花亂墜,其實就是不在乎。”
沈商年站起身,冷冷地看著他,譏諷出聲:“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這麼大方善良呢。”
陳之倦沒說話,一貫的沉默。
沈商年胸口宛若塞了石頭,深深看了他一眼,扭頭就走了。
陳之倦坐在原位,沒有任何的挽留,修長的指尖把玩著一張抽紙。
他的膚色瓷白細膩,手背浮起青筋。
……
沈商年回家後睡了個昏天地暗。
他醒來時是下午七點,屋裡一片漆黑,窗簾沒關,外麵的燈火照耀進來,被子像是披上一層金燦燦的銀紗。
沈商年坐著發了一會兒呆,從床頭櫃上拿起手機。
孫鶴煬二十分鐘發了消息,約他出來喝酒。
沈商年打字回複:【發錯人了?】
孫鶴煬秒回:【怎麼可能?當然是來找年年寶寶了。】
沈商年發了一個惡心嘔吐的表情包。
孫鶴煬:【我錯了,原諒我吧。】
鑒於孫某人真心認錯,沈商年起來洗了把臉,換了身衣服出門了。
酒吧裡人滿為患,沈商年找到卡座時,靳言戴著一個鴨舌帽,倏地站了起來:“來這邊坐。”
沈商年看了一眼他的腿。
“怎麼樣了?”
“好多了。”靳言倒了杯酒,遞給他。
沈商年喝了一口,環視一圈,“孫鶴煬呢?”
“找漂亮妹妹熱舞去了。”
“哦。”
沈商年又喝了一口酒,杯子裡加了冰塊,口感清冽,他看向靳言。
靳言察覺到他的眼神,連忙伸出三根手指:“我發誓,我現在真不喜歡你了,我已經移情彆戀了。”
沈商年:“……”
他無言幾秒,“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是想問,你和你高中那個朋友現在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靳言說,“半生不熟吧,主要太忙了,平日裡很少見麵,也就沒什麼接觸了。”
“你不難過嗎?”沈商年捏著酒杯,裡麵冰塊沒化,涼意透過玻璃杯,落在了他手指上。
“難過……偶爾會有的。”靳言笑笑,“但是這很正常啊,朋友都是階段性的,有相聚便會有分離。”
朋友都是階段性的。
沈商年喝完了剩下的半杯酒,又重新倒了一杯:“有道理。”
周圍人來人往,酒精和斑駁的燈光刺激著人,群魔亂舞,
而此時的二院,仍舊安靜。
病房區隻有輕微的交談聲和腳步聲。
陳之倦關上電腦準備走,剛進換衣室。
唐文穿著白大褂,匆匆走了過來,他神色焦急,看著陳之倦,“你怎麼刪我微信?”
陳之倦:“想刪就刪,還需要給一個理由嗎?”
唐文胸口上下起伏著,“因為沈商年嗎?他找你吵架了?”
陳之倦懶懶看著他。
唐文見他不說話,語氣加重:“陳之倦,我們認識三年了,不是三個月。”
“我和他認識二十七年了。”陳之倦覺得好笑,“所以你這三年有什麼意義呢?更何況,我和你隻是普通的校友關係和同事關係。”
“連朋友都算不上。”陳之倦歪了一下頭,奇怪地看著他,“到底是給了你什麼錯覺,讓你覺得我脾氣很好,隨意插手我的事情呢?”
唐文沉默不語,他唇瓣輕微顫抖著,不可思議地看著陳之倦。
“你……你為了他,竟然這麼對我?”
“沒有下一次了。”陳之倦伸手扯了一下唐文胸口處掛著的胸牌,“好好珍惜你這個牌子。”
男人目光淡漠,神色疏離,高高在上,語氣溫和,卻字字珠璣,插得人心臟出血。
唐文終於感受到了陳家二少的氣質。
陳之倦平日裡表現得很溫和,不少人都覺得他和一般富二代不一樣。
連唐文都忘記了。
他是京西集團的小公子,出生就是旁人望塵莫及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