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霍去病聽到“家人”二字的時候,一時間有些恍惚了。
他其實想過去報複霍家,隻是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在以孝治天下的大漢,不孝便是大罪。霍仲孺雖然拋妻棄子,但他畢竟是霍去病的親生父親,如果霍去病去報複霍家,那便是不孝之罪!
雖然霍去病自己不在乎這個罪名,但他卻害怕給遼東王府抹黑。
靖祖劉安攝政而不篡位,曾立下無數豐功偉績;第二代遼東王劉潛一生都對漢廷忠心耿耿,在老邁之後自願辭去職務;遼東王府顯赫,但身為靖祖後裔的他們也從未逾越。
這就是口碑!
也正是因為這份口碑,所以漢帝才不會對遼東王府產生懷疑,一直對其委以重任!
霍去病自覺虧欠遼東王府太多了,更不想因為自己的私事,而抹黑了靖祖後裔的口碑。
“小妹,帶我去看一眼我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吧。”霍去病的聲音有些沙啞。
劉染玉輕歎一聲:“我早知道你會這樣選擇。”
為了維護靖祖後裔的口碑,霍去病厭惡霍家,最終卻還是會選擇接納自己那個弟弟。
……
王府的一間客房內,年僅十七歲的少年坐立不安。
他叫霍光,他本以為自己會繼承父親霍仲孺的職務,成為平陽縣的一員小吏,娶一個不算漂亮但很賢惠的老婆,最好再多生幾個兒子,平平淡淡的過完這一生。
但他萬萬沒想到,事情的轉變來的如此之快。
他的父親忽然告訴他,其實他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在長安城的遼東王府,十八歲封冠軍侯,年僅二十多歲便當上了朝廷的大將軍!
父親讓霍光去長安投奔自己的哥哥,畢竟以遼東王府的影響力,隨便說句話都能讓他鹹魚翻身。
但霍光來到遼東王府以後又變得忐忑了起來,他來到這裡以後才知道,原來自己那個素未謀麵的哥哥是私生子!
霍仲孺這個拋妻棄子的混蛋,從未對霍去病儘過一天父親的責任!
“哥哥不會見到我的第一麵就想著殺了我吧?”霍光捏緊了袖子,後背已經被嚇出來的汗水浸透了。
如果換做他是霍去病,不說滅了霍姓滿門,也絕不會讓霍家好過!
實在是霍仲孺乾的事也太畜生了!
就當霍光胡思亂想的時候,房門忽然被推開,將他嚇了一大跳,原來是一男一女走了進來。
少年英姿颯爽,頗有武將風範,隻是此刻的麵色有些陰沉。
而少女則是清冷絕色,霍光發誓自己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姑娘,一時間竟看的有些愣神了。
但霍光很快便反應了過來,趕忙拱手問道:“二位是?”
劉染玉的態度不冷不熱,道:“既然你是去病的弟弟,便也跟著叫我小姨就行。”
霍去病的語氣就顯得較為冷淡了的,道:“我是你哥,但我不想聽你叫我哥哥!
她是陛下親封的長樂公主,你叫她公主殿下就行。”
霍光恭敬的俯身行禮,道:“原來是小姨跟冠軍侯,是愚民失禮了。”
見這小子還挺懂事,霍去病的臉色稍微好了些。
他思忖片刻,道:“這些日子你便在長安住下吧,霍家的訴求,我已經知道了,過些日子我會向陛下請奏,讓你去宮裡當差,也算是為你謀個前程。”
霍光聞言大喜,趕忙道謝:“多謝哥多謝冠軍侯大恩!”
“就這樣吧,我先走了。”
霍去病的心情複雜,不知道該怎麼麵對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親弟弟,索性就直接與劉染玉一同離開了。
霍光則獨自留在客房中,眼神恍惚。
……
與此同時的未央宮內,一位老人正在與一位身著龍袍的男人對弈,一旁則有位麵容冷峻的中年人侍奉。
“朕聽說,最近有不少人都在說皇太子的壞話?”漢帝劉徹仿佛隨口一提的說道。
坐在他對麵的老人頓了一下,緩緩說道:“陛下是聽誰說的這件事?”
漢帝則安慰道:“遼東王不必緊張,這件事跟你又沒什麼關係。”
坐在他對麵的老人,赫然便是靖祖之子,第二任遼東王劉潛。
如今的他也已經不再年輕,變得白發蒼蒼,但眼神依舊銳利。
“皇太子是大漢的儲君,有人詆毀太子,那便是危害大漢!”劉潛沉聲說道,“老臣是大漢的臣子,亦是皇室的宗親,有人詆毀太子,又豈能與老臣無關?”
漢帝無奈的說道:“朕隻是隨口一說,你又何必當真呢?”
“太子寬厚,因此被那些用法嚴苛的人厭惡。”老人解釋道,“但對陛下來說,不是一直都想讓自己的繼承人以文治國嗎?”
“倒也確實如此。”漢帝微微頷首,認可了遼東王說的話,“朕自即位以來,一直在征討四方,雖然如今看似盛世,實則國庫空虛。
朕的兒子當中,唯有太子性格穩重,能以文治國,休養生息。”
“陛下聖明,是老臣多慮了。”遼東王釋然一笑。
“靖祖病逝以後,也就是你這位遼東王能壓住朕的臭脾氣了。”
漢帝感慨的說道,“朕雖然在大事上沒有犯過糊塗,但卻不夠謹慎,因此在許多小事上考慮的不夠周到。
若非是你一直在輔佐朕,不厭其煩的為朕出謀劃策,朕真不知會犯下多少過錯。”
“陛下”
劉潛卻忽然歎息了一聲,“以後的路,怕是要陛下您一個人走了。”
漢帝愣了一下,心中頓時升起不祥的預感,皺著眉頭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老臣這些日子來,愈發感覺身體無力,怕是時日無多了。”年邁的遼東王平靜說道,“這次來麵見陛下,其實是想跟您道個彆,從此以後,老臣便不能再輔佐陛下了。”
“遼東王,你”
漢帝劉徹的眼神複雜,在悲傷的同時又有些孤獨,“難道連你也要離開朕了嗎?”
“陛下,生死是人之常情。”
“朕明白這個道理,但是”漢帝眼眶泛紅,道,“朕將靖祖當做自己的父親,將你當做朕的兄長,可現在,你們一個一個卻都要離開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