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收到消息後,肯定會毒殺王後,之後怕是連她所生的兒子也沒打算放過吧?”劉安緩緩說道。
聞言,劉恒沉默不語。
他確實是這麼想的。
他隻能這麼做。
想要繼承皇位,不僅呂氏出身的代王後得死,王後所生擁有呂氏血脈的兒子們也得死。
“糊塗!”劉安低吼一聲,“殺妻滅子,日後你若當了皇帝,此番罪名會一直記錄在史書之上,讓你死後亦不能安寧,千秋之後人們也會記得你這個汙點!”
“兄長,我沒有選擇的權力。”代王劉恒此刻已經淚流滿麵,“大臣們不會允許,呂氏一族的人成為皇後,更不會允許擁有呂氏血脈的人成為皇子,我隻能這麼做!”
“這你倒是不必操心。”劉安淡定了下來,“大臣們怎麼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兄長我是怎麼想的。”
長安城裡的那些大臣算個屁啊?
劉安咳嗽一聲,都能嚇得滿朝文武匍匐在地顫栗不止。
隻要他發話了,誰敢為難劉恒?
“那兄長您是怎麼想的?”劉恒雖然心中有了猜測,但還是隻敢試探的小聲去詢問。
“其實我怎麼想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麼想。”劉安將手放在了對方的肩膀上,目光炯炯有神,“你放心去做,兄長是你最堅挺的靠山!”
“兄長千萬彆這麼說,我對兄長忠心耿耿啊,您說怎麼來,我就怎麼辦!”
劉恒根本不信對方說的話。
他覺得自己這個堂哥是在吹牛逼,說的話也都是在試探自己。
劉恒早就已經做好的心理準備,他猜測即使自己當了皇帝,也不過是被遼東王挾持的傀儡皇帝。
不僅他是這麼想的,大臣們也都是這麼覺得的。
即使劉安已經表明自己不會去當皇帝,大臣們也隻覺得他是要擁立一個傀儡皇帝,依舊把控朝局。
“我此次來代國,除了要阻止你殺後滅子之外,還有一件事。”
劉安將一個做工精美的玉盒放在了代王劉恒的麵前,“我給你帶來了兩樣東西。”
“兄長這裡麵是何物啊?”代王劉恒的聲線有些顫抖,表現出來的畏懼不像假的。
劉安打開了木盒,裡麵赫然是傳國玉璽。
在看到玉璽的瞬間,代王的眼睛都移不開了。
良久之後,他才乾笑一聲,問道:“兄長,你將這玉璽給我看作甚?”
“傳國玉璽,以後便由你來保管了。”
“兄長莫要胡說了”
“你是未來的皇帝,上天之子承天道而馭萬方,傳國玉璽不由天子執掌,該由何人執掌?”
“……”
劉恒覺得,自己的兄長應該是瘋了。
傳國玉璽這玩意兒誰看了不迷糊啊!
現在劉安要把傳國玉璽交給他來保管,劉恒敢接嗎!
劉恒是真怕自己摸了一下玉璽,劉安便獰笑著說老子隻是稍加試探便發覺你野心勃勃,然後提刀把他砍死。
劉安見到劉恒這般局促不安,歎息一聲後緩緩說道,“其實這皇位誰來坐都不重要,隻要是我們姓劉的掌管天下,且此人能振興大漢,那誰當皇帝都是一樣的。”
劉恒謹慎的問道:“兄長,您也姓劉,且有著剪除諸呂的潑天功勞,論才能論功勳,您都勝過我萬倍,這皇位為何不能由您來坐呢?”
“恒弟,世人皆以為你這位代王平庸無能,但我一直都覺得你的天賦能與高祖齊平,在治國之道上才能卓著。”劉安眼神深邃的說道。
彆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劉恒的才能嗎?
這他媽可是漢文帝!
三代以下,稱帝王之賢者,文帝也!
漢興,至文帝而天下大定;若文帝者,可謂百世帝王之師矣!
劉恒是一位複雜的曆史人物,其執政風格兼具黃老之學的克製與法家權術的務實,成就與局限均深刻影響了西漢國運。
司馬遷稱其為明德之君,班固讚其“功莫大於高祖,德莫盛於文帝”。文景之治被後世視為治世典範,其仁政理念和民生政策為漢武帝的強盛奠定基礎。
一點不客氣的說,劉恒的才能,能在所有皇帝當中排到前十。
“兄長我劉恒何等何能,讓您如此高看?”劉恒顫抖著問道。
他是高祖劉邦與薄姬之子,其母因不受寵幸,母子長期被邊緣化。薄姬原為魏王豹妾室,楚漢之爭初期,魏豹附漢而叛漢,乃為漢將韓信、曹參敗俘,後被漢將周苛所殺。
因此,薄姬成了俘虜,送入織室織布。後來劉邦見她有些姿色,就納入後宮,歲餘不得寵幸。
這種卑微出身使劉恒自幼養成“克製、忍耐、豁達”的性格。
世人都以為劉恒是個平庸無能的人,但殊不知這都是他的隱忍。呂氏掌權,劉氏皇族多遭屠戮,他卻能逃過一劫。這不是僥幸,而是因為他的隱忍,讓呂氏覺得他是個廢物,無需忌憚。
人非聖賢,常年的隱忍也使得劉恒有些抑鬱,有時候他甚至會自嘲的去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個廢物,所以才一直活的這麼窩囊。
劉安是第一個如此誠心的說劉恒是個有大才的人。
劉恒不知遼東王說的是真是假,但無論真假,都已經讓他有所動容。
“兄長,你覺得我劉恒當真有帝王之姿嗎?”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粗麻衣袖口磨出的毛邊。織室陰冷的黴味仿佛還縈繞在鼻尖,那是他幼年隨母親薄姬在漢宮角落掙紮求生時,刻進骨髓的氣味。
燭火搖曳,劉安淡然笑道:“代王治理晉陽十五載,田租減半而倉廩盈實,路不拾遺而獄訟清平——這難道不是大才?”他忽然壓低聲音,“呂後鴆殺趙王,幽死淮陽王,連齊王劉襄那般驍勇之人亦難逃毒手,唯有代王能在屠刀下保全性命。”
劉恒猛地抬頭,瞳孔映著燭光如跳動的星子。他想起八歲就藩那日,母親攥著他衣袖的指節發白:“代地苦寒,卻是活命之地。”
十五年來,他目睹長安城血色浸透詔書帛卷,自己卻在晉陽城頭披著褪色王袍,親手為凍斃街頭的流民闔上雙眼。世人皆道代王懦弱,卻不知他每夜伏案批閱竹簡時,總要將燈芯剪暗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