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禾抿著嘴巴,沉默了。
他總不能說,自己這些都是從史書上看到的吧。
那李世績肯定會直接讓李靖把他轟出去,哪怕是他李世民的貴客。
不過很快溫禾便想到了。
“這是秦王殿下說的,他說靈州地勢崎嶇,不利於大量騎兵快速通行,所以才料定頡利會去攻打朔州。”
得知這是李世民的判斷,李世績的神色頓時緩和了許多。
這位秦王殿下,對於軍事的判斷,不比他們二人差多少。
當年武牢關一戰,更是讓敵聞風喪膽,朝野動蕩。
據說當晚先太子李建成,更是連夜進宮,一直待到天亮才出宮。
“殿下所言確有道理,但是靈州也不得不防,藥師兄不如讓某……”
李世績想毛遂自薦。
他之前如李靖一樣,沒有答應參加李世民的玄武門之變。
如今大局已定,最早明日,最晚後日,他必定會成為儲君,而後讓當今陛下禪讓。
而他也必須要謀一下出路了。
否則以秦王府那些能人,日後豈有他一席之地?
隻是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李靖攔了下來。
“老夫推舉了李孝恭前往靈州。”
“為何!”
李世績不滿道。
他倒不是懷疑李孝恭的能力,而是覺得論關係李靖應該推舉他才是。
李靖長歎一聲,他明白李世績的心思。
“我出征之前會向殿下舉薦你為幽州總管,以來策應涇州與靈州,李孝恭他為宗親,無論資曆還是功勞都在你之上,有他去靈州鎮守,殿下和陛下才能安心。”
李世績愣了一下。
他似乎沒想到,李靖會和他說這麼多。
這些話說的有些冠冕堂皇,不像是朋友之間的交談,反倒是像臣子的稟報。
李世績當即明白,這番話不是說給他聽的,而是溫禾。
李靖要讓溫禾傳達他的這番意思。
正低頭糾結要不要喝茶湯的溫禾,手指在碗的沿邊繞了一圈,隨即決定還是不試這個黑暗料理了。
“永康公所言甚是,想必殿下也一定是這麼想的。”
溫禾抬眸望著他們二人笑道。
這件事情,剛才李靖在大殿上沒有提,他應該是想私下去找李世績。
而李世民很有可能在他推舉李孝恭鎮守靈州的時候,便猜到他要推薦李世績去幽州。
因為即便溫禾告訴他,推薦人是從涇州攻入長安的。
但他也不得不防備靈州,而讓兩個在玄武門時,都選擇中立的人把守要地。
他即使同意,房玄齡等人也一定會反對。
所以他讓溫禾來了。
一是來做個李靖的傳話筒,第二個嘛,無非是想讓他接觸一下李世績。
溫禾突然感覺有些頭疼。
這些搞權謀的,一個兩個都這麼彎彎繞繞,可他們自己很快就能明白。
就他這個小白,要想很久,才能想通。
唉,我果然不是個當官的料啊。
以後還是老老實實當個小地主吧,給李二當個顧問就行。
既然已經知道了消息,溫禾便不願再做討人厭的角色。
一會李靖和李世績一定會有私密話,所以他決定先告辭了。
果然李靖得知他要走,一番客套的挽留過後,便送他出門。
他本想安排人送溫禾回秦王府的,誰知剛到了門口,就看到來接他的玄甲衛。
李世績和李靖站在門前,目送著溫禾離開。
等到再也看不到馬車的身影,李世績才忍不住開口詢問。
“藥師兄,這溫禾究竟是何人,不過黃口小兒,言語行事卻如此成熟。”
“你想知道?”李靖捋著美髯,笑問道。
李世績點著頭笑道:“自然。”
“老夫也想知道他是何許人,竟然能預測出李藝謀反,和突厥人兩個月後的行蹤,殿下說這是他父母傳來的情報,可一個稚子,如何能從中判斷出這些。”
李靖至始至終都沒有相信李世民所說的。
但他不得不信,因為那是秦王殿下說的。
“難不成是天授之人?”李世績吃驚道。
聞言,李靖看了他一眼,忍俊不禁的大笑:“難怪程知節說你以前是牛老道,這世間哪有什麼天授之人,那些所謂的天授之人,都死了。”
李密是一個,王世充也是一個。
不過這話,他隻是私下和李世績說,畢竟如今的天子,不也是“天授之人”嗎?
……
溫禾乘坐的馬車並沒有回秦王府,而是一路沿著朱雀大街又回到了宮中。
當玄武門的常何再次看到他的時候,不禁嚇了一跳。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不是重臣,一日之內被兩次召入宮中的。
這溫小郎前途無量啊。
可溫禾不是這麼想的。
在李靖府外看到這隊玄甲衛的時候,他就知道肯定是李世民來找他了。
說不定,李世績前腳去了李靖家,後腳就有人將消息傳入宮中。
來到兩儀殿。
大殿內除了李世民外,再無一人。
就連長孫無忌等人都不在。
溫禾走進來時,一個小內侍給他端來一碗白水和支踵,便躬身退下了。
“本王知道你不習慣喝茶湯,在李藥師家說多了口渴了吧,給你準備了蜜水,你先喝,本王這裡先批注劄子。”
李世民並沒有抬頭,拿著筆正在桌案上寫著什麼。
聞言,溫禾淡淡的“哦”了一聲,拿起一旁的蜜水灌了幾口。
居然還是冰的。
把蜜水喝完,他才放下碗。
上首的李世民這才將劄子放下,起身走到他身旁。
“和本王說說李世績。”李世民就在他身旁坐下。
可溫禾卻沉默了,前者狐疑的朝他看去。
“可是蜜水不夠?”
“額,不是,是昨日說薛萬徹的時候,提起李世績,你不是不想聽嗎?”
他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李世民想把旁邊那碗扣在他頭上。
“本王隻是不想聽……本王的結局。”
他嘴角抽搐了幾下,最終無奈的歎息一聲。
“古今帝王哪個不想長生不死的,不過您老人家日後彆吃丹藥,絕對會比曆史上活的更久。”
李世民眉頭一皺,朝著他方才桌案上的一個錦盒看了一眼,但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隻不過還是被溫禾捕捉到了。
“不會吧,殿下你現在就開始吃了,我記得後世記載貞觀二十二年你才開始服用的。”
溫禾吃一驚。
李世民神色不自然的瞪了他一眼。
“是西域來的丹藥,本王想獻給父皇的……不說此事,先說說李世績。”
他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吃丹藥會短命,但溫禾說的不可能是騙他的。
也就是說,他很有可能獻給父親的是毒藥。
溫禾見他麵色有些難堪,輕咳了兩聲後,連忙順著他的話說道:“李世績嘛,絕對的忠臣,說完了。”
他話音落下,衝著李世民眨了眨眼,滿臉的單純無辜。
李世民頓時氣的吹胡子瞪圓,隨手抄起了桌上的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