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辭晚的頭漸漸往下低,有幾次她想抬頭看向池硯,想跟他說其實她能聽見。
估計池硯會被嚇死。
第一次發現練字不能靜心。
能不能不要喊了……
這時,宋辭晚的奶奶從宋辭晚的房間走出來,原本張揚的池硯聲音戛然而止,和她對視。
一老一小。
一片死寂。
宋奶奶其實聽力不太好,隻聽見池硯在喊宋辭晚。
她先是看了一眼宋辭晚,見她沒有戴助聽器,轉頭對著池硯慈愛解釋道:“辭晚她沒戴助聽器,聽不見。”
池硯雙手不自然的收回,放在大腿上,大概是這輩子最內向的時候,低聲道:“好,謝謝奶奶。”
宋辭晚嘴角抿緊,頭埋得更低了,努力去想這輩子最傷心的事情。
宋辭晚,不要笑,憋住。
宋奶奶走到宋辭晚的旁邊,伸手輕輕拍了她一下,宋辭晚紅著臉望著她,“奶奶。”
宋奶奶指了一下助聽器,等她戴上後道:“池硯哥喊你。”
宋辭晚這才看向池硯,話還沒說出口,臉又更紅了幾分,她不敢去看池硯的臉,低頭道:“池硯哥,你找我什麼事?”
池硯抬手揉了一下臉,側頭看向其他方向,站起身道:“廁所在哪?”
“左轉。”宋辭晚道。
池硯起身就走,宋奶奶抬手探宋辭晚的額頭,擔心道:“臉怎麼這麼紅?是不是生病了?”
“沒有,太熱了。”
宋辭晚偷偷往廁所的方向看了一眼,低笑了一聲,隨後放下毛筆,挽著宋奶奶的手臂。
她輕聲問道:“奶奶,你怎麼在樓上?”
“前幾天給你買了一件外套,今天才想起來,趁著有空就給你拿上來。”
宋奶奶解釋後,瞧見她笑,她也跟著笑,又誇道:“池家這孩子長得英俊。”
與此同時,廁所
池硯反鎖廁所門後,從鏡子裡對上自己的臉,泛白的皮膚逐漸通紅……
池硯,你真有種!
在宋家待了一天,池則發現自己家的小霸王都內向了,一天沒說什麼話,在晚上的時候拒絕了宋緒言的留宿。
一家三口回到y市的彆墅,池則每一年都會過來待一段時間,所以這邊的彆墅也會有阿姨天天打掃。
池則看向坐在沙發上如同大老爺的池硯,拍了他的背一下,好笑道:“明天該去哪去哪,不用跟著我們。”
“平時要上天了,今天跟小雞仔似的,臭小子,沒出息。”
“你宋叔還說你靦腆,我跟他說你在家能把房子都炸了。”
“你不要臉,我還要臉。”池硯閉著眼睛道。
池則“嘿”了一聲,“在你宋叔麵前要什麼麵子,你那點破事,我都跟他說完了。”
“又不是嶽父,要什麼臉!”說完樂了幾聲。
池硯站起身,不搭理他的話,直接上樓,池則對著薑麗道:“你看看你的兒子。”
“不是你兒子?”
薑麗嗔了他一眼,又好笑道:“不是你兒子,你會同意?”
池則摟著她的腰,一本正經道:“我還不如為國捐軀。”
……
在y市待了兩天,池則一家就回到l市走訪親戚了,周洲每天都給池硯發送奪命消息。
離開學最後一天,池硯才讓他滾過來,周洲花了半個小時滾到池家,咋呼道:“池哥,我的哥,救命啊,我還有三本,我真的服了,語文也太難抄了,還有十篇500字的作文。”
“學校不是讓我們寫作業,是要我們命。”
聽到他的作業量,池硯眉心微蹙,“這麼多天你抄這麼點?”
“我以為可以,所以每天玩了一會遊戲,結果排位沒上去,作業也沒寫完。”周洲訕訕道。
池硯隨便拿過一本練習冊,“準備找個地方死吧。”
話雖這樣說,但手倒是挺老實。
周洲拉過另一張凳子坐下,拿過筆後,一邊抄一邊問道:“妹妹還沒回來嗎?”
估計是真不能念,一念就聽見隔壁傳來開窗門的聲音,明顯是人回來了。
池硯手中的筆一頓,旁邊的周洲似乎是安了彈簧,猛的站起身。
轉眼間消失在陽台處。
很快,傳來他求祖宗的聲音,“妹妹,救命啊,救命,幫我抄作業,幫幫我吧,我寫不完會死的。”
“妹妹,好妹妹……謝謝妹妹,妹妹你真好,我一定讓池哥請你吃飯。”
嘈雜的腳步聲漸漸逼近,池硯目光下意識看向陽台處,下一秒,女生從逆光被人輕輕推進來。
齊肩短發,平流海下,一雙清澈的狐狸眼,微微上抬,完全露出漆黑的瞳孔。
周洲快跑進來,將筆和作業遞給宋辭晚,隨後又把座位讓給她,“妹妹,我的生命在你手上了。”
他太“熱情”了,宋辭晚有幾分不自然,問道:“會不會被發現?”
“不會,我倒數第一,老陶不會對我有什麼期望,隻要我寫完了,他肯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周洲原本想坐在池硯的另一邊,眼睛轉了幾圈,偷偷瞥了一眼宋辭晚和池硯。
他突然捂著肚子,“哎喲,我肚子好痛,我不會要死了吧,我去醫院看看,妹妹,池哥,我的作業交給你們了。”說完沒等兩人說什麼,急衝衝的跑出臥室。
宋辭晚:“……”
她漂亮的眸子漸漸睜圓,大概沒想到有人能理直氣壯的把作業甩給彆人。
她雖然學習好,但她也不愛寫作業。
她下意識看向池硯,抱著僥幸心理道:“他還會回來嗎?”
對上她的視線,池硯瞳孔一縮,單手撐著頭,另一隻手亂填作業,語氣淡淡道:“可能會死在醫院。”
宋辭晚:“……”
臥室逐漸安靜下來,隻聽見風吹窗簾的聲音。
池硯的目光從練習冊上移到旁邊,短發的宋辭晚猶如精致的洋娃娃,眼睛的優勢發揮得淋漓儘致。
最後目光落在她裸露的耳朵上,粉色的助聽器取代了原本白色的助聽器。
換助聽器了。
這時,桌子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池硯伸手拿起,解鎖後周洲的消息瞬間跳出來。
三本作業,十個作文,池哥,今天你可以和妹妹一起度過兩人夜晚,不要太感謝我~
三本練習冊對兩人而言不難,隻需要填答案,難就難在十個生活作文。
淩晨一點鐘,兩人還有四個作文,已經到宋辭晚睡覺的時候了,一分鐘寫不出兩個字,眼皮止不住往下搭。
池硯這會也好不到哪去,整個人趴在桌子上寫,過了幾分鐘,感受到桌子動了一下。
他眼皮一抬,宋辭晚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手裡的筆正一點點往下傾斜,最後落在桌子上。
睡意清醒了幾分,目光光明正大落在她的臉上,低聲道:“小蘑菇頭。”
“挺好看。”
幾分鐘後,他花了十分鐘寫完最後四篇作文,扔在一邊後,手指敲在桌子上。
宋辭晚瞬間驚醒,下意識拿筆繼續寫作業,耳邊傳來池硯的聲音,“我已經寫完了,回去睡覺吧。”
宋辭晚懵了一會,估計也沒想到她一睡就睡了好幾個小時,不太好意思道:“好。”
第二天早上,周洲特地從家裡帶了豐盛的早餐過來犒勞兩人。
街道上已經沒有雪了,隻剩下冬天的寒冷。
宋辭晚沒睡好覺,走路沒什麼精神,閉著眼睛走幾秒,又睜著眼睛走幾秒。
池硯也好不到哪去,單肩挎著書包,低著頭走路。
周洲果斷沒有說話了,他不了解妹妹,但了解池硯。
有起床氣。
陶袁明早自習去開會了,宋辭晚立著語文書,趴在桌子上偷偷睡覺,旁邊的池硯直接光明正大睡覺。
早自習連著吃飯時間,兩人趴在桌子上睡覺,周洲拍了兩人的照片,發給池硯:當做抄作業的福利。
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因為……
晚自習,陶袁明拿著一個作業本進來,放在講台上,“同學們,放下手中的筆,聽我說幾句。”
“寒假作業大部分同學都很認真,少部分同學還算認真,隻有一個同學,可以說是耗子屎了。”
頓時不少人看向周洲,周洲往年敢肯定自己是耗子屎,但今年肯定不是。
畢竟他的作業是抄的池硯的,而且還是池硯和宋辭晚寫的作業。
他撇嘴道:“看我乾什麼,我又沒亂寫。”
“沒亂寫?”
陶袁明拿起他的作文本,翻到最後幾頁,清清楚楚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重複一二三十五六七八九十。
他都快起笑了,“作文寫一二三四的人才,我還是第一次見。”
“你作業讓彆人寫,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寫一二三四五,簡直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但凡你從一寫到五百,我都沒現在生氣!”
周洲:“……”
他雖然成績不好,但也絕對不會傻到作文用一二三四五寫。
宋辭晚第一時間看向池硯,男生眼皮都沒抬一下,有一搭沒一搭的寫作業。
果然池硯惹不起。
她默默摸了一下假的助聽器,千萬不要被池硯發現了。
陶袁明這次是真的生氣,指著周洲道:“你去陽台站著寫作文!立馬去。”
周洲:“……”
他是真的委屈了。
不是他寫的一二三四五六七……
等周洲去陽台後,陶袁明氣消了幾分,看向池硯道:“你們應該都知道了,池硯同學是我們班的第一名,也是年級第一名。”
“1038分。”
宋辭晚已經聽柳嫣說過池硯的分數,但還是很震驚,意味著池硯其他科都沒有丟分。
這已經不是單單學習好了,是他聰明。
陶袁明繼續道:“我們班的宋辭晚同學也很不錯,983分。”
“希望同學們向他們兩人看齊,爭取追上他們……”
說了十幾分鐘的話,才轉戰到陽台,斷斷續續傳進教室:“你……請家長……”
“一二三四五救過你的命?寫作文都不放過它們?”
下課鈴聲響起,周洲跑了進來,氣衝衝的盯著宋辭晚和池硯,宋辭晚第一時間解釋道:“不是我。”
周洲當然知道不是宋辭晚,他咬牙切齒盯著池硯。
池硯懶散的靠在椅子上,不以為意道:“帶著你這副醜模樣滾開。”
明明是池硯說的話,但他卻惡狠狠的看著宋辭晚,宋辭晚默默往另一邊挪了幾分。
最後周洲咬牙切齒的回到最後一排。
連續一兩個月,周洲和池硯都沒怎麼說過話了,大概也是周洲被班主任製裁了。
罰抄作文。
宋辭晚偶爾會“關心”兩人有沒有和好,但也隻是幾秒的偶爾。
麵臨分班,除了周洲,所有同學都在考慮選文選理的事情。
陶淵明估計是帶文科班,一個個約談同學,想將他們全部留在他的班裡。
宋辭晚還沒想好選文還是選理,她成績不偏科,選文選理都可以。
她在等池硯選。
他選文,她就選理。
這天晚自習下,五月份風還帶著穿透衣服的攻擊性,宋辭晚放慢速度騎著自行車。
不多時,男生騎著黑色的自行車從她旁邊往前行駛,漸漸和她齊平。
宋辭晚偷偷瞥了一眼,最近為了防止池硯說什麼話,她一直戴著助聽器。
十幾分鐘後,兩人一前一後行駛進池家,宋辭晚從自行車下來,估計是沒站穩,整個人晃了一下。
池硯從身後拎著她的書包,等她站穩後才收回手。
“謝謝。”宋辭晚道。
看著快一步的背影,池硯伸手拉住她白色的書包,似乎隨口一句道:“選文還是選理?”
“都可以。”
宋辭晚被迫停下腳步,又道:“你選什麼?”
“都可以。”池硯瞥了她的助聽器,沒說什麼,慢悠悠往前麵走了。
宋辭晚:“……”
二樓,臥室
宋辭晚寫了幾分鐘的作業,池硯拿著作業過來寫了,理由是臥室的燈壞了。
半個小時後,男生單手轉動筆,目光落在女生的助聽器上,“宋辭晚。”
聞言,宋辭晚本能側頭看向他,她頭發的兩邊用發夾固定在後麵,露出助聽器。
池硯身形微動,下一秒伸手取下她的助聽器,放在桌子上,他悠悠道:“憋死我了。”
他停頓一下,不快不慢道:“你選什麼,我就選什麼。”
“看著我乾什麼?知道我說什麼嗎?”說到後麵眼尾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