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應欲語醒在了鬨鐘響起的前一分鐘。
她如同往常一樣換好衣服下樓,發現餐廳裡已經坐著一個男人,正在吃早餐了。
愣了好一會兒,她才猛然想起——這是她那一聲不吭就回國了的丈夫。
應欲語走到中島台前,烤了兩片吐司。
她腰有些不舒服,所以等待的短短幾分鐘內,變換了好幾個站姿。
“腰疼的話請一天假。”梁至嶸關掉了iad上的股票頁麵,抬起頭,淡淡地說道:“晚點找這方麵的專業醫生谘詢一下。”
“不用了!”
應欲語想也沒想就拒絕,她慢慢吞吞地轉過身,靠在了島台邊沿,回答道:“老毛病了,你不用管。”
畢竟多數時候她都已經習慣了一個人。
出於“禮尚往來”的想法,應欲語佯裝關心地問道:“你昨天晚上睡得還好嗎?”
倒時差估計是蠻累人的。
應欲語也僅僅隻是客套一下,並沒有真的關心,
梁至嶸抿了口杯子裡的黑咖啡,一邊眉毛似乎微不可察地向上挑了一下,“有點冷。”
他的意思是,今天開始還是睡到主臥比較好。
應欲語卻先一步開了口,打斷他想說的話。
她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哦,好。”
“晚點我讓阿姨給客房多加一層被子。”
梁至嶸隻得將話給咽了回去,他吃完早餐後,提出了要送應欲語去學校。
應欲語拒絕了,吃著烤吐司回答道:“我今天沒有早讀課要看,可以晚一點過去的。”
她吃飯速度向來很慢,再加上還看著手機,一片吐司都快吃了有七八分鐘。
一抬頭,坐在對麵的男人還沒走。
應欲語問道:“你還有什麼事情嗎?”
梁至嶸也沒拐彎抹角:“昨天送你回來的那位女老師,說你是因為學校的什麼比賽資格喝的酒?”
“出什麼事了。”
應欲語愣了愣。
恍然想起,眼前的男人昨天可是幫她在學校解決了一樁麻煩事的。
身為學校備受尊敬的理事長,不止教導主任,連她的那個勢利眼校長都對這個男人點頭哈腰,他應該有能力再為她解決些什麼吧?
或者,隻是讓她傾訴一下,心裡也會開朗很多。
“就是有個討厭的關係戶。”應欲語輕輕地吸了吸鼻子,“校長因為她是自己的親侄女,所以把每年隻有一次、非常珍貴的參賽資格給了她帶的學生。”
“其實去年就應該是我們班的學生去參加才對,他們都已經第三年了,這是最後一次能夠加分的機會但在最需要公平公正的學校裡,卻總是發生這種事情。”
她不要誰當靠山。
她隻是想——輕而易舉的人,可以修正軌道。
梁至嶸應該能明白她的意思吧?
“我倒是覺得很正常。”
眼前的男人淡然地開口道。
他沒有理會應欲語投來的一道轉瞬即逝的詫異,波瀾不驚地繼續說著:“這個社會本來就不公平。你教的那所學校,那些學生本身已經獲取了比他們同齡人還要多的資源。”
“所以,你與其跟我抱怨,不如也去毀了遊戲規則。”
這話越來越聽不下去了。
應欲語說不出自己心裡的煩躁,她眉頭都擰在了一起,反問道:“梁至嶸,你覺得我這是在跟你抱怨?”
“我難道不知道什麼公平不公平嗎?我隻是”
——想要一句你的安慰。
她說不出口。
突然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似的。
應欲語忍住顫抖,將剛才的話補充完整:“覺得你這個人很倒胃口。”
梁至嶸似乎僵硬了一下。
“你還是出差更好。”應欲語眉眼清冷,慢慢地揚起一些視線,和麵前的男人無聲對峙著。
周遭氣溫冰封到零度。
她聳著肩膀反問:“不是嗎?你明明也很不想見我這個形式主義上的妻子吧。”
有什麼好裝的。
偽君子,一樣的虛偽。
梁至嶸沉默了很久,始終都沒有說話。
直到司機覺得早上的會議要遲到了,才敲門提醒。
應欲語抿緊著嘴唇,看著眼前的男人擦過她的肩膀,走到了玄關處。
他頭也沒回,冷冰冰道:“媽喊我們晚上回去吃飯。”
“我希望你履行婚前承諾好的義務。”
上課鈴聲準時響起。
應欲語在走進教室前,做好了坦白的準備。
她不能再欺騙自己的學生了,至少她要誠實。
然而,當講台底下好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看著她時,她還是愣在了原地,喉嚨口跟生了鏽似的,一股難受的血腥氣味。
有學生激動地問道:“應老師,你是不是有什麼好事要跟我們宣布啊?”
一瞬間,教室內嘰嘰喳喳地討論了起來。
“媽呀,雖然不是我出國去參賽,但我也好緊張啊!”
“緊張個屁!肯定是應老師帶咱們班的同學去啊,這毋庸置疑,都校內第一名了,難道還能輪得到第二第三?”
所有人都抬起頭,看著抿緊嘴唇的應欲語。
很想立刻就知道答案。
應欲語深吸了一口氣,將雙手撐在講台邊沿,骨節泛著點蒼白的青色,那些在心裡反複了無數遍的話,一到嘴邊,還是陡然轉變了。
她開口道:“結果要下周才能知道。”
“好了,我們現在先開始上課吧。”
正好明天周末,她一定會想到其他辦法的!
靠彆人,包括靠自己的丈夫在內,都不如靠自己。
一節課的時間不算長,應欲語回到辦公室,發現每位老師的桌子上都放了好幾袋草原特產。
嚴曦解釋道:“這些都是仲老師買的。”
應欲語坐下,看了看自己旁邊的空位置。
“我們都是沾到了應老師的光呀!這仲老師休假以後,人都還沒有回來,伴手禮就迫不及待地往回送了。”有另外一位中年老師打趣道。
這辦公室人也不多,沒結婚的年輕老師就這麼幾個。
平常他們最愛“亂點鴛鴦譜”。
也怪那位姓仲的男老師,表現太過明顯。
應欲語神情淡淡的,回了一句:“請彆亂開玩笑,我和仲老師隻是普通的同事關係。”
她現在就比屍體多了一口氣而已。
一想到梁至嶸早上說要回梁家吃飯。
她有種命苦到摔了一跤,好不容易安慰自己爬起來,結果因為分不清東南西北,直接上了西天的感覺。
好想死,不想下班了。
但“西天”自己會來。
梁至嶸的司機很早就給應欲語打了電話,問晚上接她去梁家的車子停在哪裡比較好。
應欲語說了個人少、偏僻的上車點。
一放學,她拖著疲憊的身子,半死不活地走過去,看到了汽車後麵竟然還坐了個男人。
——梁至嶸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