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花燈節。
千山暮雪外,玉京城如一方暖玉浮沉夜色。
萬盞明燈次第綻開。
星羅棋布的燈海漫過九重宮闕,宛若天河傾落人間。
弦月湖上,蕭逸一襲玄衣立於畫舫船頭,湖麵千燈倒影,如碎星墜水,美不勝收。
但此刻,蕭逸的目光並沒有放在這千燈倒影的美景之上,而是靜靜地望著身前正放著花燈在許願的紅衣女子。
一襲紅衣如焰,三千青絲用一根紅色束帶紮起,纖弱的背影卻給人很安心的感覺。
“殿下。”
白洛神驀然回身的一刹那,蕭逸目光微微一凝。
與昔日在漠北所見的女戰神不同,她今日未曾披甲,而是穿著一件束腰的紅衣,纖腰盈盈一握,身姿曲線完美。
眉宇間的那抹英氣更是將絕色的容顏襯的璀璨至極。
她身姿高挑,裙擺分叉處,若隱若現的修長玉腿雪白渾圓,如羊脂美玉細膩無瑕。
而這風華絕代的氣質和美的不可方物的容顏,卻隻是這位女殺神最不值一提的點。
無論是天資、才情,還是身份,修為,都比她的容貌更加優秀卓越,令人仰慕之至。
甚至在蕭逸的凝視下,能看到她有兩個神品紅色命格。
【至高位格】和【萬劫涅槃】,很特殊的兩個命格。
一個能隔絕因果,萬法不侵,或許這也正是她能抗住十二重折仙咒而不死的原因。
按理說有萬法不侵便是折仙咒也奈何不得,可問題就出在第二個命格上,這萬劫涅槃是一個好壞參半的紅色命格。
萬般因果加於一身化作生死大劫,每一次渡過,都能獲得無與倫比的提升和質變。
很明顯,這十二重折仙咒就是白洛神的生死大劫。
“殿下?”
“殿下看什麼呢,這般出神?”白洛神展顏淺笑,萬千花燈都不及她更耀眼。
“洛神此去白焰山,托公冶子大師用寒螭逆鱗打造了一麵護心鏡,殿下常年佩戴,或許能化去冰魄山的寒毒。”
她從懷中取出一麵貼身攜帶的冰藍色寶鏡送給蕭逸。
看到這個,蕭逸略微有些訝異,公冶子大師欠北襄王府的人情可是價值連城的。
白洛神去找其鑄兵,沒有修補九霄焚天弓,反倒是用掉了這個寶貴的機會,給他打造了一件特殊的護體神兵?
“殿下……可還喜歡?”
蕭逸摩挲著這帶著餘溫的寒螭護心鏡,點頭微笑。
以往,便是千目樓的人搜羅到陸地神仙級彆的天位禁器,他都懶得多看一眼。
可如今這麵小小的龍鱗護心鏡,卻讓他心湖微起波瀾。
“世子妃送了我件重禮,我也有件小禮物要送給世子妃……”
聽到蕭逸親口說出世子妃這個稱呼,白洛神刻意保持從容的神色悄然變化,唇角難以抑製地浮出一抹輕微的弧度。
可下一刻,她那雙寧靜時如一汪秋水的眸子緩緩睜大。
蕭逸竟直接吻上了白洛神嬌豔欲滴的烈焰紅唇。
彼此間的熾熱的呼吸瞬間變得清晰可感。
嗯,很香,很軟。
白洛神耳尖微微泛紅,她鳳眸睜大,下意識的想後仰,但被蕭逸伸出手輕輕托住。
“靜心。”
“渡給你的大虞氣運能化解部分折仙咒的力量。”
“嗯。”白洛神也是很快反應過來,纖如白藕的玉臂勾在蕭逸肩頭,目光逐漸柔和。
……
岸邊。
一艘剛剛駛出距離蕭逸的畫舫百丈遠的青舟上,一襲黑袍的白冥和赤鳶並肩而立。
“左尊大人在何處?”
白冥左右環視,眉頭微皺,這弦月湖上到處都是花燈,還有談戀愛的年輕男女,大人怎麼可能出現在此處?
“赤鳶,你沒騙我?”
白冥不禁懷疑起身邊的赤鳶,這家夥難道是叛教了,想要將他引到湖中心去坑殺?
不對,要殺自己不該選在弦月湖,此處是他的主場,來位武道真仙截殺他也得飲恨。
“大人不就在眼前嗎,隻不過你再看下去,可能會被挖了眼睛。”赤鳶淡淡道。
白冥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隻見一艘不大不小的畫舫上,一位清俊無儔,身材頎長的玄衣公子,正和北域的那位絕色女殺神在月下一吻定情?
“淵王世子!?”
“不,不可能!”
“世子才多大年歲,怎麼可能是聖教的左尊大人!?”
“赤鳶,今日不給本座一個解釋,你……”
赤鳶打斷道:“你再盯著看,等會我可救不了你。”
“什麼意思?”
白冥眉頭皺出一個“川”字,下一刻,他神色大駭。
抬頭望去,在世子腳下那座畫舫之後,有一龐然大物緩緩露出水麵,鱗甲森寒,須發張揚,在月光下,那雙攝人心魄的血瞳,宛若兩輪血月。
它的目光凝視而來。
猶如山傾海嘯般的壓迫感衝擊著白冥的精神,他猛然驚醒,在這片特殊的水域,他可能隻是眼前巨獸眼中的螻蟻!
“這這……這是聖教祖師三千年前豢養的黑龍!?”
白冥震撼的語無倫次,激動地身體都在發抖。
若祖師養的真龍還在,現在該是何等恐怖的實力?
“不知。”
赤鳶已經單膝跪下,垂首低眉,不去看湖心景象。
“我……”
白冥噗通一聲跪下,臉色從驚駭變成驚恐,不知不覺間後背已經完全被汗水浸濕。
整個人哪還有半點陸地神仙的風采,就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卑賤奴仆,不知所措。
一想到之前接了魏王令,在公主府前,險些用殺招殺了左尊大人的人,他心肝皆顫。
要是,要是沒有赤鳶阻攔,他現在已經跟著魏王府一同陪葬了,不,或許會被釘在聖教的斬龍台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赤鳶,念在你我同為聖教護法多年的份上,求你一件事,我死後,留在總壇的遺產你幫我分給我手下的堂主們,其中一半也可以給你……”
白冥心如死灰,開始交代起後事,渾身氣機漸卸。
赤鳶隻覺得好笑。
但想起白冥這些天的糾纏,並沒有提醒他,因不知情也未真犯錯,非但沒有罪,反而還因治理聖教有功。
一個時辰後。
玉京城花燈夜市上。
人潮似錦,燈火闌珊,有孩童騎父肩摘錦鯉燈,有糖畫攤前金勺流轉,凝成白兔銜桂、玄鶴唳月。
“賣花燈!賣花燈!”
“賣糖畫,賣糖畫!”
蕭逸和白洛神在人群中,逛著喧鬨的花燈節夜市。
在北域和東境的沙場待久了,再回來看看玉京的萬家燈火,心中卻有一番不同體悟。
耳邊的喧鬨,卻讓白洛神的一顆心格外寧靜。
她似有明悟,體內的大虞氣數如百川歸海,轟然蕩滅經絡之中的一重折仙咒。
這一刻,她仿佛洗儘纖華,發絲都變得晶瑩起來,且氣機逐步攀升,越來越強。
蕭逸欣然一笑:“買個糖人吧。”
他摘下腰間玉佩,遞給了正在用金勺勾勒糖人的老頭。
交接時,扮成攤邊畫糖師的白冥護法激動的顫顫巍巍。
拿到那玉佩後,更是睜大眼睛,渾身顫抖。
《天魔聖經》!
由大悲轉大喜,他差點忍不住長嘯一聲!
緊張之下,些許氣機泄露,竟引的玉京城的上空飄起小雪。
白洛神站在蕭逸身旁,伸手接住幾片雪花。此刻,她的一顆心無比寧靜,不再擔憂自己還能活多久,心中默念:
“雪落與君同,此生也算共白頭……”
“下雪了,走吧。”
蕭逸拉著她的手,笑著向皇宮方向而去,“今夜辭舊宴,是時候會會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