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蕭逸悠然醒來,起身伸了個懶腰後,來到院中。
寒月孤懸,涼意沁骨。
“殿下醒了?”抱著長劍斜靠在門外小憩的夜雀陡然睜眼,驚喜之餘,立刻到房間內去尋一件狐裘替蕭逸披上。
“陸老呢?”
蕭逸隨口問了一句。
園林中,睡眼惺忪的老瞎子緩緩睜眼:
“殿下晚上要出門?”
蕭逸輕輕點頭:
“是要出去,今晚可能要麻煩陸老再出一次手了。”
老瞎子笑道:“好啊,如果隻是小雜魚,就隻當是活動筋骨,不算浪費一次機會。”
“殿下要想殺誰,吩咐一聲即可,何須親自動身?”
蕭逸搖頭:“不是殺人,我這一趟是去城外的善堂。”
“公主府那邊聚集了太多的人,我騰不出手來,所以需要陸老幫忙照看一二。”
聞言,老瞎子微微訝異:“五年不見,殿下的修為到底提升到了什麼程度?我可一直在王府守著,你一步未出王府,怎的知道了這麼多事?”
蕭逸估摸道:“比起第一聖,或許還差一線。”
老瞎子駭然抬頭,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震驚於世子的資質,可如今還是覺得恐怖。
第一聖啊,那可是三千年前,聖道、武道的第一人!
不僅如此,他還是當年的天下第一,以初入聖境的修為,逆伐十四境無上而不敗。
雖然當年不像現在是修行的黃金盛世,但他在的聖境戰力,放眼古今,都是第一!
否則,第一聖這個稱號,也不至於在其死後千年,都沒有被人取締,而是留存至今。
“殿下走的也是化凡的道路?”老瞎子瞧出一些端倪。
世子睡了一覺後,身上的氣息與凡人無異,尋常陸地神仙要修成十三境,並非如此。
“嗯。”蕭逸沒有否認。
因為他修行的就是第一聖的傳承,天魔教祖師的聖典。
三千年過去,世上已鮮有人知,當年的天魔祖師就是第一聖,他的傳承也斷絕了。
因為經祖師之手多次創新的聖典,太難修煉,隻能改出一個普通的版本傳給教眾。
而蕭逸是因為一個八轉的秘密,獲得了天魔教始祖的寶藏,其中包含著最難的聖典。
當世,整個天魔教內。
被蕭逸傳授完整聖典的人不超過十人。
而這十人之中,除了教主“楚千秋”將聖典修成圓滿。
連活了五六百年,分身無數的黃龍在散功重修後,都一直沒能走到化凡這一步。
“等等殿下,這柄劍,幫我送給善堂裡的那小丫頭。”
在蕭逸上了馬車準備離開時,老瞎子忽然喊住他,極為珍重的奉上一柄精巧的木劍。
蕭逸接過長劍,意味深長的說道:“陸老,我那徒兒已經長大了,不算小丫頭了。”
“上一世的事情,總有一天,她會記起來的。”
“陸老還是不能放下心結嗎?修行到這個境界,何懼世俗眼光,問心無愧即可。”
老瞎子搖頭苦笑道:“可我問心有愧啊,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吧,隻求殿下莫要讓她太早知道,就說這柄劍是師父送給徒兒的禮物……”
“那就這樣吧。”
出城前,蕭逸隨手將那盞鎖著閻九川的魂燈丟了出去。
……
玉京城,郊外善堂。
夜色正濃,萬籟俱寂。
收養戰場遺孤和流浪孤兒的玉京善堂的大門正敞開著。
一個穿著粗麻布衣的中年漢子早早打掃起院子,似有所預料的在院中擺上一盤棋局,等候著淵王府馬車的到來。
馬車出城時,尾隨在後的諸多眼線們,在跟出去十裡地進了一處竹林後,不知為何全都迷失了方向,被困在林中。
“籲!”
夜雀駐停了馬車。
蕭逸剛出來,便聽到一道清切的呼喚聲。
“念安來啦。”
這個前來迎接他的布衣中年,曾是淵王麾下第一謀士。
大炎天下的第一卦師,精通觀星占卜與布置靈禁。
他名皇甫無雙,在蕭逸剛出生時,他就辭彆了淵王,來到玉京,蟄伏二十五年之久。
他還算是蕭逸的半個師父,在蕭逸剛入京那會兒,就教他下棋,一直教了十年。
“老師這麼早就擺好了棋盤,看來已經提前占卜過了,今晚如何?”蕭逸與皇甫兩人在院中對弈起來。
皇甫沉吟道:“凶險萬分,不該把世子妃卷進去的。
你沒告訴他,你傷的不重,不需要找公主府求藥?”
蕭逸無奈道:“說了,可是她不信啊,這寒毒也確實留在了體內,暫時祛除不掉。”
皇甫不由得多盯著蕭逸看了幾眼:“你真的傷了?”
見他麵上並無血光之災,才放心下來,歎道:
“我想,世子妃這趟去公主府並非隻有求藥一個目的,還是想親自試探青狐公主。”
“畢竟,妘娘子雖然是跟著你一同從南詔過來的人,可最近五年,她和天後走的太近了,難免會讓人生出猜疑。”
蕭逸搖頭笑道:“不會,妘姨就是個酒鬼,隻認酒,不認人,如果榮華富貴能打動她,他早就不留在中州了。”
青狐公主“妘青菱”,大炎文道院唯一的女夫子,蕭逸的書法和異族語老師,淵王妃的結拜姐妹。
她原先是西陵妖族那邊的皇室血脈,不過她那一支皇室早就被推翻了,現在的西陵妖族比漠北還亂,西越王也懶得管。
蕭逸也並非知道這世上所有秘密,比如,他就不知道妘姨有什麼秘密,或者說有什麼魅力,會讓天後一直想拉攏。
“或許吧。”
皇甫沒有反對,他落了一子道:“太子殿下布局十數年,草蛇灰線,伏脈千裡,要做的事情似乎要成了,殿下是阻是斬,該如何應對?”
棋盤上,皇甫執的黑子已成氣象,但蕭逸卻沒有去管,而是隨意落了一子,道:
“不插手,隻要不動我身邊的人,二伯想做什麼,成與不成,都與我無關。”
皇甫有些意外,笑著說道:“殿下出去五年,成長不少。流水不爭先,爭的是滔滔不絕,這招以退為進,恐怕會讓不少人頭疼啊。”
“隻不過太子殿下現在未必還保持著理智啊,他要做的事情悖逆天道,或許會提前把天家所有人都拉進棋局……”
蕭逸有了一絲興趣:“我這五年都不在玉京,對二伯的了解不夠詳細,老師是否知道,他現在到底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