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鎖對她來說不是難事,無非是運用了數藝,她仔細觀察,扣動最上麵的機巧,上下左右撥動,哢的一聲,便將匣子打開。
卿歡呼吸一緊,看到了幾封泛黃的信件。
信裡麵寫著昔日戎狄曾與太子勾結。
她枯坐許久,直到晨曦初亮,才仔細地收好了信件,將匣子鎖好放回原位。
戚修凜留著這些信,也是懷疑老國公的死跟現在的太子有關,所以沒有銷毀,若真和東宮有關,太子會不會趁機滅口?
而盧世隱提起,昔日前太子之死,疑點重重,所以他拜托戚修凜去查這件陳年舊案。
刺殺他的人,想必與這件事有關,之前沒有得手,是因戚修凜派了人保護他。
他卻自知身體到了極限,想著死之前,來京都祭拜下貴人。
至於墳頭裡的人,便是他偷偷收了戾太子的幾件舊衣袍,立下的衣冠塚。
如此又過兩日,江州再次傳來消息,說是江州城缺糧嚴重,冒死出來的將士因在湖廣等處籌不來糧,便馬不停蹄地趕回了京都。
但小將士沒有去皇城,而是直接找到了國公府。
他正是戚家的護院,一直跟在鐵衣身邊,此刻重傷累累。
身體如張開的弓弩即將崩斷。
“卑職不敢去皇城,隻怕皇城也不會出人出糧,現在太子已經在雲陽縣駐紮,可離著這麼近,也沒有說要幫著江州抵禦夷國。”
從江州趕回來,少則要用十多天,他縱馬,中途累死了好幾匹,摔了好幾次,右腿骨頭粉碎了。
撐著一口氣才趕了回來。
“夫人,如果再沒有糧,江州就要像春城一樣,變成死城了。”
說完,他胸骨一痛,徹底暈過去。
卿歡繃著神經,內心雖亂卻強自鎮定下來,讓人送他去醫治,隨後找了李懷,準備支取一批銀子。
李懷神情嚴肅,“夫人的意思,是用這大批的白銀帶去江南,途中購買糧食送到江州,可山水千裡,並不安全,帶著這麼多銀子太過顯眼。”
“不,我取銀子,就是為了迷惑某些人,但取出來的銀子我有彆的法子帶走。”
臨走,卿歡去見了婆母,親自奉茶。
“母親,過些日子這府上的事就暫時交給母親幫著打理,兒媳要出趟遠門,這一行,不知能否完好回來。”
戚夫人疑惑,“什麼意思?你要去哪裡?”
卿歡笑笑,上前將那茶推到了她手邊,“兒媳自己曬的菊花茶,加了決明子,對眼睛有好處。”
“我問你話呢,你到底要去哪裡?如今宗權也不在府上,你是……你總不會要去找他?”戚夫人怔怔的,也不知怎麼就問出了這句話。
她也沒有回答,隻是懇請婆母盯著潮兒。
那孩子調皮,一個沒留神便藏著叫誰都找不到。
戚夫人本就憂心,不免多想,“是不是前線,出什麼事了?”
“隻是小事,您放心,夫君哪一次不是逢凶化吉,這次也一樣,無論外麵怎麼傳,您隻記住一件事,那就是夫君一定會好好地回來。”她不多解釋,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便轉身出了慈念堂。
戚夫人看著她背影,想起這幾年來,無論自己怎麼挑刺,她都一副溫順的樣子。
在外,將鋪麵打理得有條不紊,在內,家中諸事大小都沒有紕漏。
她將佛珠扣在桌上,急急起身,康嬤嬤忙扶著她出去。
“卿歡。”戚夫人喚道。
已要步出拱門的卿歡頓住腳步,聽到婆母在身後,叮囑她萬事當心。
她側身看到戚夫人眼角發紅。
“兒媳知曉。”
……
“你說什麼?徐二帶著大批銀子出京都了?”溫時玉剛從大理寺回來,久等他的東信焦急上前,將這件事告訴他。
就在不久之前,東信親眼見到國公府的侍衛帶著十數輛馬車,出了城門,那馬車上的箱子貼著壓條,一看就是很要緊的東西。
而且馬車是從京都最大的錢莊出來的,可不就是馱著十多箱銀子。
押鏢的師父很厲害,隻要他們出馬,尋常的盜賊根本不敢靠近。
“胡鬨,她怎麼能這麼大膽。”溫時玉要出門,他又不能擅離職守,便謊稱重病,告假在府上養病。
兩個時辰後,才追上了鏢局的馬車。
馬匹攔截在鏢頭前,溫時玉板著臉去尋國公府的侍衛,那鏢頭識得他,雖想阻攔,卻被溫時玉給推到了一邊。
“你們夫人呢?”
侍衛往後看了眼,“夫人在府上呢。”
溫時玉神情難看,大步過去,輕巧地躍上馬車,掀開簾子,卻微微一愣。
車內不是卿歡,而是穿著女裝扮作她的男子。
他啞然失笑,這就被她給騙了,而侍衛無論怎麼詢問,都隻道是按照夫人的囑咐,也並不知曉夫人去了何處。
從京都到淮揚的客船,船行飛速,隻用了不到四日便抵達淮揚碼頭。
蔡芳沁得知卿歡來了淮揚,即刻來見她,“你怎麼也沒有提前說一聲,來的這麼匆忙?”
如今水運上,蔡家占據了要緊地位,水網密集,能更好的避開眼線。
“蔡娘子,我這船上有白銀兩萬兩,按照如今的行情可置買四萬石大米,眼下我亟需糧食,還請娘子幫我,先運送一批,剩下的,等籌好之後,交給我的護衛。”
蔡芳沁一愣,“商會有不少糧商,隻要去說一聲,一日之內就能籌集出一萬石,但你為何忽然要這麼多糧食?”
卿歡不多做解釋,“我自有用處,蔡娘子,售糧之事隻說是運往西北,有勞了。”她拱手作揖。
蔡芳沁瞧她神色焦灼,點點頭,“好,你等我安排。”
蔡家動作很快,到了傍晚,那一袋袋的糧食便運到了船上。
風浪翻卷,卿歡立在船首,朝蔡芳沁再次道謝,她沒有耽擱半分,留了幾個侍衛,運送餘下的糧食,便即刻啟程奔赴下一站。
……
燭火一晃,外麵又傳來哭鬨聲,被圍城的半個月,城內糧食庫被火油燒了大半,剩下的存糧越來越少。
每日都有婦人抱著孩子來府衙討要吃食。
鐵衣回來,一臉的憤怒,“太子人都在雲陽了,卻不送糧來,難不成,真想要看著江州城的百姓餓死。”
趙明熠嗤笑,“他老實了大半輩子,沒想到也是個心狠的,之前看他在朝堂上還不願意圍剿四皇子,原來骨子裡跟四皇子都是一樣的。”
戚修凜抿唇,半月來,四皇子對外宣稱,已與他結成邦交,導致湖廣各處以為他叛國,一分糧食也沒有送來。
他冷然看著窗外,撈過佩刀係在腰上,沒糧?他就去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