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刺雷(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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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以後,每當柳輕紅凝視天邊火燒雲的時候,總是會想起那個殘陽如血的遙遠下午。

有些事情是從一開始就是注定的,就像是人們常說的命中注定,或者是說命運。

…………

千夏的意外,並沒有令柳輕紅失望,因為她本就沒指望這個從不靠譜的家夥。

當然,她也知道以自己的實力不足以獨自麵對這樣一隻超凡生物。

但柳輕紅還是決定放手一搏,因為在她身後沒有退路;她的退路,對於生活在附近的普通人來說就是死路。

不過,柳輕紅認為這場戰鬥並不意味著自己一絲機會都沒有。

不僅僅是因為之前的交響詩篇已經給予了這隻超凡生物重創,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對方的實力突然弱上了不少。

柳輕紅朝阿新,也就是她騎的飛行異獸,遞過去一個眼神。

通人性的阿新即刻明白自家主人的意思,調整全身的力量,爆發出比之前更快的速度,開始纏繞著獨角雷馬飛行。

隨後,柳輕紅憑空掏出一根木杖,這一次她既沒有吟詩,也沒有如同千夏那般高聲吟誦,隻是隨手一揮。

冰藍色的光芒在她眼裡聚集,然後徹底掩蓋掉其褐色的瞳孔,與此同時,在她手中的木杖顯現出冰藍色的光芒……

呼吸間,亂流在木杖的頂端顯現,頃刻便形成一根根冰錐,朝著獨角雷馬之前之前已經受傷的傷口發射。

縱使柳輕紅沒有剩下多少靈力,但她不認為那隻獨角雷馬會比自己好到哪裡去。

所以她采取一種最為樸素的方式——以持久戰耗死對方。

當然也有可能是她自己因為體力不支,或者靈力枯竭,先倒下。

柳輕紅的策略沒有問題,這隻獨角雷馬為了抵禦之前的火焰風暴,消耗了絕大部分力量,而且身上的重傷也讓它體內的生機逐漸流逝。

這個時候,它最佳的抉擇就是選擇逃跑,但被渺小人類圍獵的憤怒最終是壓過了它求生的欲望,奮力向柳輕紅發動反擊。

可就算是大象想要踩死螞蟻也得找準螞蟻位置才行。

借著阿新的速度,柳輕紅躲過了絕大部分的攻擊。

但反是有一道雷擊命中柳輕紅,都足以讓她滑向死亡的深淵。

畢竟這可是一隻超凡生物的攻擊,即使是有著防禦術式抵擋,也足以令柳輕紅吃不消。

甚至可以說,如果不是柳輕紅強大的責任心以及意誌力支撐著她自己,可能這個女孩早就在之前的雷擊中倒下。

值得慶幸的是,木杖射出的絕大多數冰錐也命中了獨角雷馬的傷口,令它的傷勢更重。

獨角雷馬和柳輕紅兩者的生命力就像是不斷泄水的水庫,持續向外流逝。

而柳輕紅賭的就是這隻超凡生物比自己先倒下!

“學姐,攻擊獨角雷馬的雙翼。”小奈的聲音突然從柳輕紅的竹笛中傳來。

“嗯?”顯然,柳輕紅不知道這個時候小奈為什麼要瞎攪和。

“一時很難解釋清楚,這是古德說的……”小奈的聲音透露著猶豫,但她還是決定全盤托出:“我相信那個家夥,學姐要做的就是相信我!”

柳輕紅趁著一個攻擊的間隙,看向湖岸邊那個平平無奇的年輕男人。

在不久之前,她為了保護對方,甚至不得不下達“禁令”禁止了這片區域進入。

小奈竟要自己配合這個家夥,一個普通人?

古德拿著一根長槍,卻始終隻是在岸邊踱步,視線或停在獨角雷馬身上,或停在湖麵中心,沒有絲毫要動手的意思。

“……荒唐!”柳輕紅第一時間一股氣便升了起來,她可以原諒千夏的胡鬨,容忍小奈的瞎摻和,但並不意味她能縱容這個普通人在這裡亂來。

“學姐,這次若是能回去,我給你包一年的香蕉牛奶!”

小奈給柳輕紅開出了一個她難以拒絕的條件。

柳輕紅旋即遲疑了一會兒,這對於她來說似乎的確極具誘惑力。

“古德手中的雷霆是父親留給我的,我相信他,請學姐一定要相信我。”小奈焦急的聲音再一次從竹笛之中傳來:

柳輕紅深吸一口氣,強行提起自己所剩不多的靈力,朝著獨角雷馬絲毫無傷的雙翼發動猛攻。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到回去喝免費的香蕉牛奶,隻是覺得如果自己能讓小奈和千夏,以及那個名為古德的普通家夥活下去,也算是個不錯的結局。

……

按理說,既然千夏已經沒了危險,古德應該按照之前既定的路線,跑路什麼的。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腦子抽了,還是這貨想要扮演英雄救美的戲碼。

古德最終鬼使神差地選擇留了下來,稱自己興許能幫上一點忙。

千夏甚至都沒有來得及按照正常流程先阻攔他一下,然後古德再推脫一二,最終在眾人的懇求中留下來,給人塑造出這是你們逼我出手的拉風形象。

可話說回來,這貨哪裡來的信心,欲以凡人身軀直麵一隻超凡生物?

除了那個不知道為什麼一股腦相信古德的千夏,至少小奈是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小奈,我相信古德,你也可以相信他!我知道你隨時都帶著你老爹留給你的長槍。”千夏神色自信從容,似乎在她眼裡,古德無所不能。

“是父親大人……還有那是雷霆,不是什麼長槍!”小奈惱怒地糾正千夏用詞的隨意。

千夏點頭如舂蒜,連忙說:“是是是;是父親大人,是雷霆。”

而後又提高了音量,裹挾著一種道德綁架的方式問道:“你究竟在猶豫什麼?就算那是你父親大人留給你的雷霆,難道你就準備看著柳輕紅學姐去送死?”

“……我沒有。”小奈聲音有些低落。

她當然不是那種墨守成規的人,可無論怎麼說,古德都隻是普通人,而那是一隻超凡生物;理論上,隻有賢者殺死的生物。

兩者之間的差距並非是實力上的,而是維度上的!

但是……

小奈再一次抬頭看了看站在麵前的高大男人。

一直沉默著的古德突然承諾道:“我會殺死那隻所謂的超凡生物,帶你們活著離開這裡。”

和之前一樣,他說得平靜極了,沒有所謂的金剛怒目或者是獅子咆哮;可就是這種平靜的力量卻莫名讓人覺得安心。

在這時,小奈終於明白了自己一直猶豫的原因。

理論上古德不可能殺死那隻超凡生物,但是有那麼一種直覺卻一直縈繞在她的心底:現在的困境,也許真的能這個家夥打破。

直覺永遠是人類作出不理智舉動的罪魁禍首之一。

小奈伸出手,在虛空之中一探,憑空掏出一把樣式十分普通的長槍,她努力地支撐著自己受傷的身體站起身,將這把父親留給自己的雷霆,遞給在十幾分鐘前自己還對他一無所知的陌生男人。

古德接過雷霆,毫不露怯地回應了小奈的目光,與其對視緩緩說道:“我從不違背自己的諾言。”

隨後,他手持雷霆,朝岸邊跨步而去……

……

突然高漲的進攻令獨角雷馬一時疑惑起來,顯然它不能夠明白為什麼麵前的人類改變了自己的進攻策略。

但事已至此,已經容不得它多想,隻是本能地護住自己的雙翼,進行反擊。

獨角雷馬的反應令柳輕紅有些意外,很快她就意識到這樣的舉動從側麵證明雙翼是它的弱點。

見此,柳輕紅開始不留餘力地控製自己的靈力大量地流入木杖,射出更多的冰錐。

可就在這時,她的竹笛再一次傳來小奈的聲音:“學姐,攻擊它的角。”

柳輕紅默然失聲,她知道這必然又是那個叫做古德的家夥下達的指令。

此刻她有心憤怒,但是在其身邊不斷跳躍著的雷球逼著她不能發作。

這簡直就是胡來!

獨角雷馬保護雙翼的行動已經證明那裡是它的弱點,為什麼要攻擊它的角?古德究竟是想要乾什麼?

再者說,他一個普通人,真的知道什麼是超凡生物,有資格指揮這裡的戰鬥嗎?

柳輕紅思緒萬千,理智告訴她自己要繼續對獨角雷馬的雙翼發動進攻,但是信任小奈的內心卻又逼迫著她去遵循對方的命令。

陷入兩難境地的柳輕紅,很快就因為失神,付出了該有的代價。

獨角雷馬敏銳地抓住了這個機會,它拚著受傷的危險,強行提速,釋放出兩道電弧。

柳輕紅驚駭,麵對朝自己蔓延而來的電弧,她驅動阿新上下翻轉,堪堪躲過……

可她還沒有能來得及鬆一口氣,不知從何而來的雷球直接擊中她的後背。

這隻超凡生物是具有智慧的,一次巧妙的佯攻,最終令它踩死了麵前的人類。

看著如同斷線風箏般墜落的柳輕紅,小奈心裡悔恨不已,她想要大罵那個依舊站在岸邊巍然不動的古德,可不知怎地,卻失了聲。

因為無論如何,站在那裡的古德,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慌亂。

就算是柳輕紅被擊中,他的身影依舊挺立,宛如那根長槍,筆直地插入地麵。

可是她自己卻因為恐懼,死死不能動彈地坐在躺椅上,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隻代表著死亡的超凡生物迅速調轉方向,朝自己奔來,連逃跑這種事情都做不到。

千夏一把握住小奈的手,麵色蒼白:“小奈,我還在呢。”

“嗯。”

小奈一聲歎氣,勉力低聲應道,隨後她繼續說道:“我好害怕,千夏,我真的……好害怕,我是真的怕死在這裡。若是能活著回去,我一定要退學,回家繼承家業,就算當個聯姻工具也比死在這裡好。”

千夏沒有搭話,因為這個時候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

可忽然,她一把拿過小奈放在腰間的蕭。

見狀,小奈趕忙出聲嗬斥:“千夏你沒有踏上詩篇之路,絕對不可以吹響簫聲,否則……”

在這種時候,千夏顯然不可能聽進去任何勸告,她以最快的速度念完自己偷偷學的詩篇03,然後手指摁在三孔,準備吹響手中的蕭。

湖間,笛聲驟然響起……

渾身都是鮮血的柳輕紅突然出現在兩人視線裡,她一手抓住飛行異獸——阿新的爪,另一隻手拿起竹笛奏響笛音。

千夏和小奈臉色振奮,但旋即就陷入驚恐之中。

笛音響起,卻絲毫沒有之前的高昂。

一道光芒不怎麼強烈的光柱在柳輕紅麵前快速形成,然後極快地射向獨角雷馬的那根角……

與此同時,獨角雷馬也發現了這隻還有一口氣的小螞蟻,它再度轉身,聚集力量於自己的角。

黑色的獨角雷光大作,三叉狀的電弧快速形成,然後以毀滅一切的態勢直接淹沒那道本身就不怎麼強力的光柱。

三叉電弧的速度僅僅是停滯了一下,便夾著死神的氣息直接刺向柳輕紅的眉心。

赤金色的電弧光芒占據那雙冰藍色瞳孔所有的視野,在最後的一刻,柳輕紅努力讓自己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

秋風微微吹動湖麵,夕陽慢慢沉入山裡,而從這片湖泊,連綿至周圍的群山陷入難言的沉靜之中。

四周愕然無聲,隻有柳樹搖曳,外加光影交錯。

如果忽略掉某人提著長槍悍然衝向一匹形狀怪異黑馬的場景,此景倒也的確稱得上靜謐美好,令人陶醉。

寂靜被突然打破……

在這一刻,千夏,小奈,柳輕紅她們三人從進入學院開始,便所熟知的那個神話正在眼前以一種荒誕,卻又無比真實的方式發生。

有的人寫下了神話供後人傳唱,而有的人則親身去演繹神話。

也許三人眼裡看見的風景各有不同,但風景之中必有那麼一人。

此人獨自立於超凡生物之前,臨危不懼,他手握長槍,然後將其奮力擲出,直指那隻超凡生物的獨角。

此人即是之前那個無論發生什麼,都自巍然不動之人!

此人即是之前允諾千夏和小奈,自己會屠掉那隻超凡生物的狂妄男人!

此人即是此刻手握長槍,悍不畏死以凡人之軀向超凡生物發動衝鋒的勇猛之人!

此人正是古德!

古德擋在了柳輕紅麵前,他瞄準了那根四周依舊閃動著雷之力的黑色獨角,擲出手中的普通長槍。

空中跳躍著電弧和雷球瘋狂朝著長槍湧去,一時間竟令長槍狀如雷柱。

宛如陽光般閃耀的長槍,從古德手中脫離,精準,快速,致命……

隨著長槍刺入黑色獨角,獨角雷馬周身的雷之力伴隨著那杆長槍,宛如虹吸一般開始倒灌進入它的體內……那隻超凡生物隻能發出最後的絕望悲鳴。

旭日

從東方升起

燃燒著自己的意義

它從不知曉

自己即將熄滅

隻覺得那一刻燦爛、炫耀、永恒

柳輕紅癡癡地望著那個名為古德的男人背影,輕聲吟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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