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醫生抬眼看了看林中河和王秀蘭，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煩和嫌棄：“又是鄉下來的。“他嘟囔著，仿佛沒看到王秀蘭焦急的樣子，“每天這麼多農村人來醫院，大多連醫藥費都付不起，浪費我們的時間。“
王秀蘭哪敢吭聲，隻能低聲下氣地賠笑：“大夫，您救救我家老頭子，他都吐血了“
“做檢查要錢，治療更要錢，“張醫生頭也不抬，敲著桌子，“你們有錢治嗎？“
“有錢，一定有“王秀蘭聲音發顫。
張醫生冷哼一聲：“那就先去繳費。ct、血常規、胸透全做一遍，至少得兩千多。“說著遞給護士一張檢查單，“帶他們去繳費窗口。“
接下來的三個小時，簡直是一場噩夢。
林中河被推去做這個檢查，又被拉去做那個檢查，每到一處都要排隊，有時甚至被人不由分說地往後擠。
王秀蘭寸步不離地跟著，生怕老伴兒被遺忘在醫院的某個角落。
她看著一張張檢查單據和一個個收費項目，心裡開始打鼓——這錢，花得也太快了。
三個小時後，各項檢查終於做完了。
王秀蘭心疼地看著手中的檢查單——兩千三百塊錢，幾乎是他們家兩個月的收入了。
“我得攢半年才能掙這麼多錢“王秀蘭喃喃自語，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但她很快又擦乾了眼淚，堅強地抬起頭，“沒事，隻要老林能好起來，花多少錢都值得。“
回到診室，張醫生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隨手翻了翻檢查報告，眉頭緊鎖，神色嚴肅。
“醫生，我家男人到底怎麼了？“王秀蘭急切地問道。
張醫生這才抬頭，眼神冷漠：“肺部有陰影，很可能是肺癌晚期。要住院治療，先交十萬塊錢住院押金。“他說這話時，眼睛卻盯著王秀蘭手中的布袋，似乎在判斷她還能掏出多少錢來。
看到王秀蘭慌亂的表情，他不屑地搖搖頭：“沒錢就彆來市醫院看病，我們這裡不是慈善機構。“
“醫生，我們真的很困難，能不能先讓他住院，我們再想辦法湊錢？“王秀蘭央求道。
張醫生冷笑一聲：“沒那個規矩。我見過太多像你們這樣的農村人，說是回去拿錢，結果一走了之，讓醫院背賬。“
他拿起桌上的病曆本，懶洋洋地說：“沒錢就回家吧。實在不行，回你們當地衛生院治療，那邊要求低一些。“
“醫生，求求您“王秀蘭幾乎要跪下了。
“行了行了，彆在這裡耽誤我看其他病人。“張醫生不耐煩地揮揮手，“十萬塊錢一分不能少，不然休想住院。再磨蹭，連急診觀察室都沒法待，隻能在走廊上輸液。“
“醫生，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王秀蘭哀求道，聲音嘶啞。
張醫生頭也不抬：“沒有。下一位。“
王秀蘭聞言，隻覺得天要塌了。
她的老伴，陪伴了她大半輩子的丈夫，現在卻要
“醫生，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家老林啊！“王秀蘭哭喊著，聲音嘶啞，幾乎跪了下來，“我我想辦法去借錢，您先給他治療好不好？“
醫生麵無表情地搖搖頭：“不行，這是規定。十萬押金交齊了，才能住院治療。你們先想辦法湊錢吧。“
說完，他轉身離開了診室，留下王秀蘭和張大媽麵麵相覷，無助至極。
王秀蘭急得團團轉，哪有那麼多錢交住院押金？
家裡的存款加起來不過一萬多，就是賣了家裡所有的東西，也湊不夠十萬啊！
她試著向張大媽借，但張大媽也是農村人，家境並不富裕。
“張大媽，我記得楓子他前女友何晴在這醫院當財務科乾事。“王秀蘭突然想起，眼睛一亮，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要不我去找她幫幫忙？“
何晴和林楓談了五年，王秀蘭一直把她當準兒媳婦看待，每次何晴回老家，王秀蘭都是精心準備，好吃好喝地招待。
雖然何晴看起來有點城裡姑娘的傲氣，但王秀蘭認為那是年輕人的性格，並不在意。
張大媽點點頭：“試試看吧，總比沒有辦法強。“
王秀蘭在醫院裡打聽到了何晴的辦公室，鼓起勇氣敲開了門。
恰好，這天何晴值班。
她正低頭整理文件，聽到敲門聲抬起頭：“請進。“
看到門口站著的是王秀蘭，何晴愣了一下，隨即麵色驟變，心中一緊。
她猛地想起了趙天宇昨晚的警告，說林楓是省巡視組的人了，讓她少跟林楓和他家裡人有來往，免得惹禍上身。
這算什麼？
剛被警告，林楓他媽就找上門來了？
何晴心中暗暗叫苦，臉上卻竭力保持平靜。
“阿姨，有什麼事嗎？“何晴的態度刻意保持著距離感，語氣明顯冷淡了許多。
王秀蘭看到何晴，激動得熱淚盈眶，快步走上前，拉住何晴的手：“何晴啊，實在不好意思打擾你工作。“她的聲音哽咽，帶著哭腔，“林楓他爸突然病重，醫生說要交十萬住院押金，我們家實在拿不出這麼多錢你能不能幫幫忙？“
何晴聽完，心中一陣煩躁，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
她輕輕抽出自己的手，冷淡地說道：“阿姨，抱歉，我和林楓已經分手了。他的家事與我無關。“
何晴心中暗自思忖：林楓現在雖然攀上了省紀委書記，但這種靠山不知道能維持多久。
更何況，自己現在跟趙天宇在一起，跟趙家走得這麼近，如果現在貿然幫了林楓家的忙，萬一被趙天宇知道了，自己的下場可想而知。
“何晴啊，我知道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不該插嘴。“王秀蘭幾乎要跪下來了，聲音中充滿了哀求，“但老林病得很重，如果你能幫忙周轉一下，等楓子回來了，一定會還給你的！“
何晴看著眼前這個曾經待她如親生女兒的老人，心中閃過一絲愧疚，但很快又被現實的考量所取代。
十萬元可不是小數目，自己哪有那麼多錢？
就算有，也不能輕易借出去，萬一收不回來怎麼辦？
“阿姨，請你自重。“何晴冷冷地站起身，甩開王秀蘭拉著她的手，語氣決絕，“我現在和你兒子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請不要為難我。“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辦公室，留下王秀蘭呆立在原地，臉上寫滿了絕望。
何晴一邊快步走在醫院走廊上，一邊暗自慶幸自己決斷得夠快，沒有被王秀蘭的眼淚打動。
她掏出手機，看到趙天宇剛發來的短信：今晚七點，山水彆墅，穿那條藍色的裙子。
她抿了抿嘴唇，臉上浮現出一絲得意的微笑，仿佛剛才那一幕從未發生過。
回到急診室，林中河的情況越來越糟，已經陷入了昏迷，嘴唇發青，呼吸微弱，像是風中的燭火，隨時可能熄滅。
王秀蘭癱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眼淚流乾了，隻剩下無儘的茫然和絕望。
“怎麼辦老林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麼活啊“她喃喃自語，聲音中滿是絕望。
張大媽坐在她身邊，勸道：“秀蘭，要不給大林打個電話吧？這種時候，隻有兒子能幫上忙了。“
王秀蘭搖搖頭，眼中滿是心疼：“大林在市裡工作不順，我不想再給他添麻煩張大媽，你不是說楓子被調到清水鎮去了嗎？他現在肯定自身難保，哪還有餘力管我們老兩口？“
“都到這份上了，還顧得上那麼多嗎？“張大媽遞給她一部手機，語氣堅決，“快打吧，再不救治，老林可就“她沒有說下去，但那未儘的話語已經足夠令人心驚。
王秀蘭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顫抖著手，撥通了林楓的電話。
電話裡傳來林楓沉穩的聲音：“喂，媽？怎麼了？“
聽到兒子的聲音，王秀蘭再也控製不住，放聲大哭起來，斷斷續續地說道：“楓楓子啊“淚水模糊了視線，聲音也變得哽咽，“你爸你爸病重了在醫院裡需要需要交十萬住院押金“
掛斷電話，王秀蘭無力地靠在牆上，心如刀絞，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她不知道林楓能不能籌到這筆錢，更不知道老伴的病情能不能熬到兒子趕來。
“老林啊，你可不能有事啊“王秀蘭喃喃自語，聲音微弱。
“楓楓子啊你爸你爸病重了在醫院裡需要需要交十萬住院押金“
母親的哭聲猶在耳邊，林楓站在醫院門口，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他接到電話後立刻打車趕來，一路上腦海中全是父親那張日漸消瘦的臉龐。
推開市人民醫院的大門，一股消毒水的氣味撲麵而來,急診大廳裡人頭攢動，哭聲、吵聲、聲交織在一起。
林楓迅速掃視人群，很快發現了坐在角落裡的母親。
王秀蘭佝僂著背，雙手緊緊攥著手帕，臉上的皺紋像是一夜之間加深了許多。
“媽！“
聽到兒子的呼喚，王秀蘭猛地抬頭，淚水再次湧出：“楓子，你可算來了“
林楓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母親身邊，蹲下身緊緊握住她粗糙的雙手：“爸呢？“
王秀蘭用手帕擦了擦眼淚，指向大廳儘頭：“在那兒他們說沒交住院押金，隻能在導診台旁邊輸液“
順著母親手指的方向，林楓看到了令他心痛不已的一幕——父親林中河像一件被丟棄的舊衣物般，躺在大廳一角的簡易病床上。
一袋透明的液體通過細細的管道流入他乾瘦的手臂，他雙目緊閉，嘴唇發白，渾身插滿了各種監測設備。
曾經硬朗、寬厚的父親，現在卻像一片即將飄落的枯葉，隨時可能被生命之風帶走。
林楓眼眶發熱，咬緊牙關，走到父親身邊。
“爸“他輕輕叫了一聲，努力保持聲音的平穩。
林中河似乎聽到了兒子的呼喚，微微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欣慰：“楓楓子，你來了“
“爸，我在這兒。您放心，我一定會讓您好起來的。“林楓握緊父親的手，觸感如枯木般冰冷乾燥。
“檢查結果出來了嗎？“林楓轉向跟過來的母親，儘量保持聲音的鎮定。
王秀蘭搖搖頭，哽咽道：“張醫生說說可能是肺癌晚期要住院治療，交十萬塊押金。我我們哪有那麼多錢啊“
林楓心頭一震，眼前陣陣發黑，但很快又強製自己冷靜下來。
重生前的一幕幕湧上心頭——父親在醫院受儘折磨，沒錢治療，最終在病痛中離世；母親因喪夫之痛整日以淚洗麵，身體每況愈下；家庭債台高築，弟弟妹妹被迫輟學
他安撫好母親，快步走向醫生值班室，可剛踏進門，就看到一位中年醫生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翻閱著一份病曆，神情倦怠。
“您好，我是林中河的兒子。請問醫生我父親的病情到底怎麼樣？“林楓強壓著怒火，儘量保持禮貌。
醫生抬眼，掃了林楓一眼，眼神中帶著明顯的輕蔑，隨即又低下頭繼續看病曆：“肺部有大麵積陰影，高度疑似肺癌晚期。要住院治療，先交十萬押金。“說這話時，他頭也不抬，仿佛在談論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楓深吸一口氣：“醫生，我父親現在情況危急，能不能先安排病房住院，押金我已經帶來了，馬上去交。“
“呦，錢借的還挺快。“醫生冷冷地說，食指和拇指搓了搓，“不過現在病房都滿了，安排不進去。“
林楓知道他這是在暗示自己給紅包。
他咬緊牙關，強忍著怒火：“請問您是張建明醫生嗎？“
醫生這才抬頭正視林楓：“是我，你有什麼事？“
林楓冷笑一聲：“張醫生，我父親現在的情況很危急，我看病房區明明有不少空床位，為什麼不能先讓他住進去？“
“你懂什麼？“張建明不耐煩地擺擺手，“那些床位都是預留給有關係的病人的。沒錢沒背景，還想住好病房？做夢！“